嘴里咬了一根草,懒懒地问。
铁连珠正皱着眉头四下打量身边茫茫的水,闻言回头瞥了一眼:“你倒挺悠闲的?”
铁越嗤地笑了一声:“你个旱鸭子,着急有什么用?”
铁连珠脸上微微一红,李越斜眼看他,笑道:“不会水敢舍命来决堤,是条汉子,怎么说话反而吞吞吐吐,像个娘们似的不痛快?”
铁连珠两道浓黑的眉立刻竖了起来:“你说谁像个娘们?”
李越嘿地一笑:“说的就是你!是不是北骁人,给个痛快话。听说北骁人纵马弯弓,都是豪爽汉子,看你这样子,大概也不是。”
铁连珠被他这几句话激得脸通红,一句话到了嘴边忽然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冷冷一哼,扭头去看远处,不吭声了。
李越心里暗笑。铁连珠刚才发怒之时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语音已经与西定口音相差颇多,显然情急之下露出了家乡口音。虽然没听过北骁话,但看这情形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脑子里迅速过滤那口箱子里关于北骁的资料:北骁王铁鸣镝前后有八位王妃,接二连三生了二十几个儿子,除了几个夭折的,目前活着的还有十六个,大的已经三十五六岁,小的尚在总角之年。其中成年的有八个,个个都是骁勇之辈。北骁规矩,不传长而传能,以弓马武勇定雌雄,最后登位的必是最悍勇最心狠手辣的那一个,其余敌对的皇子则大多被除掉。是以每一代北骁王都尽量生养,但最后存活的儿子总没有几个。据说铁鸣镝本人就是在一次狩猎中射杀了自己的二哥从而最终登上王位的。这种行为非但不被北骁人谴责反而被写成歌谣做为英雄四处传唱。铁连珠既然姓铁,必定是北骁王族。北骁王族中没有人叫这个名字,那名字必定是假的,只是他改了名,却没有舍弃姓氏。不过北骁王六个已成年的儿子都在北骁,没听说过有离开的,那这铁连珠究竟是谁呢?
铁连珠背对李越坐着,却只觉背上似乎有两道什么东西在刮来刮去,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回头道:“你只管盯着我做什么?”
李越往后一仰,嘿嘿笑道:“又不是大姑娘,你害什么羞?”
铁连珠一张脸直涨红到耳根上,若换了别人,他这会早一拳挥过去了,只是面前这个人,却让他发作不出。两人在这大水之中沉浮了一天一夜,不知喝了多少口水,这人却始终没有放开过手。如今搁浅在这四顾茫茫之处,他虽然素性悍不畏死,但想想若无身边这人,此时自己大约已变了一具惨白肿胀的浮尸,也不由心内微悸。身边这人却是若无其事,嘴上东拉西扯,倒似这茫茫大水不过是他的洗脚盆,站起来便能跨出去似的。他一族之人素来敬重勇士,若不是自己身份特殊,倒真想与面前之人袒怀相交。
李越半眯着眼,看铁连珠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不由一笑道:“叫我别盯着你,你这会子不错眼珠地看我做什么?不是—看上我了吧?可惜你不是个大姑娘,不然倒真可以来一出以身相许呢。”
铁连珠立刻把方才折节下交的想法全抛到了脑后,这人哪有一点勇士的模样,分明是个无赖!
李越看他面色由红转青,心想再逗下去只怕要恼羞成怒,笑道:“开个玩笑,都是男人别计较。我说,你那些兄弟们呢?你怎么会到了平河城?”
铁连珠哼了一声:“他们听了你的话,都要回乡种田。我反正没事,听说平河城会放粮赈灾,就过来看看热闹。没想到那狗官如此混蛋,当时真该一箭取了他的狗命才是。”
李越点头笑道:“chao头一来,他那船无帆无舵无船工,只有翻的份。比被你射死或许还多受一会儿罪。”
铁连珠恨恨道:“那也便宜了他!他将粮运走,城外上万灾民吃什么?你说南祁会来人赈灾,究竟几时才到?”
李越笑笑:“赈灾的人自然会到,其实我看城里未必无粮,不过普通人家没有。那些大户商贾之家只怕积存有余呢。”
铁连珠冷嗤道:“他们纵有,难道会拿出来?”
李越皱了皱眉,心想周醒只怕以找寻自己为第一要事,可惜周凤城未到,不然以他的胆色,必能主持这件事,挤出那些大户的囤粮来。想到这里不由有些焦躁,坐起身来四面环望。但盼周醒先遇到林影,以林影之Jing通水文,一算地势必定能找到这里来。
铁连珠冷眼看他举动,突然说:“你不是商人。”李越一怔,铁连珠已经接下去道,“你知道南祁朝廷要遣人赈灾,你乔装打扮隐瞒身份进入西定,你身手不凡口才出众,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越摸摸脸上,嘴上贴的小胡子和脸上涂的颜料早被水冲净了,露出风定尘俊秀的轮廓,不由笑了一笑,学着他口气道:“你不是强盗。你治乱民如治军调理有方,你不是西定人却在大灾之时不离西定,你身手不凡胆子更大,不会水敢来决堤,你到底又是什么人?”
两人互相瞪视片刻,铁连珠首先转过了头。李越笑道:“何必管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共患难就是好兄弟,咱们一块在水里面泡过来的,难道还不算交情?”
铁连珠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