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去。
宗白说:“我理解。我母亲过世后我也这样,总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听她的话,惹她生气;为什么不多体会她的心,让她欢喜。”
云熙道:“谢谢你容忍我的任性。”
云熙终于肯聊这些说明他真的可以放下了。宗白道:“我母亲过世后我总是跟谁都过不去,觉得都对不起我,我爹打我,我就大喊,娘你为什么扔下我;我爹续娶夫人,我就跟继母作对,不让她碰我母亲的东西。那时候,我觉得我所有的武器就是母亲的离世。她再也不要我了,世间没有人再疼我了。”云熙轻轻揽住宗白。宗白抹了泪,道:“其实想来,我爹,我哥,继母,对我都挺好的。亲人原比世间旁的人待我们都好,我们却总易生不足,回报也有懈怠,等失去了,就惭愧后悔。”
“是,我待谁都好,就是待他不好。他为了我失去的太多了,可他什么也没得到。”
“你当他是亲人兄长,他要的你给不了。”
“他总是想控制我,掠夺我。他让我感受不到爱,我就总是反抗。我那时对他说,你要打赢了我,我就给你。可从来没想让他打赢过。”云熙黯然的眸子垂下去,轻叹一声:“因为我不爱他。时日重来,我仍是不会爱。我不再自责愧悔了。”云熙望着宗白笑了,明净的,透彻的笑了。
过去,还有那个人,他终于放下了。
“谢谢你,这么久的坚持不懈的温暖陪伴我。若没有你,我不知怎么走过来。当时我都不会笑了,话也不想说,你拉着我做这做那或是触摸我一下的时候就心里特别感动,告诉自己应该笑一下,回应一下。”
宗白知道,因云普宣仁两个亲人的故去,两个王朝的覆灭,云熙承受不了了,便归为自责。好在,他终于走出来了。宗白握住云熙的手,云熙说:“我还喜欢你抱我。”他笑了,如往昔——刚到宗家的时候那么笑了。
隔了那么久之后,云熙终于又弹琴了。宗白想云熙的不碰琴一定与宣仁有关。果然云熙说:“那时宣仁打输了,我就弹琴一曲抚慰他。每次他都要听新曲——”云熙抛去感伤,轻轻拨动琴弦。
那个清灵、和平、宽广、美好的少年又回来了。
生活不管是怎样的突如其来,强加于身,总是要超然度过去。云熙说:“我不能被际遇改变了。只要我活着,便应是最好的我。”
宗白赞成。
宗白真想日子就这么过,谁想不久,宗白父亲废了傀儡皇帝,自立称帝。派了一位将军来接宗白入京参加新朝开国大典。
宗白再次称病不去,那将军惊大了眼“这、这、这——”说不出话。云熙在一边笑道:“三爷虽然这一向卧病,旧疾未痊愈,但这样的庆典喜事撑着也要赴京的,也许一欢喜,病会大好也未可知。不如明日我给三爷抓几副药备上,后日启程,将军可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那将军长出一口气,忙不迭答应。
宗白不解问云熙:“为什么要去呢。京中,我不喜欢那地方,我只想和你一辈子安安稳稳在这里生活。”云熙好不容易走过旧事,宗白可不想再触景生情让云熙陷落了。
云熙道:“你若不去,不是给你爹难看吗?他是你爹,怎能生这样的嫌隙?”
宗白明白,爹这个皇位来的不那么光彩,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不去,好像不认同父亲这个皇帝,徒留无数话柄,或可至父子反目。
“我——”宗白不知怎么说出对云熙的担忧。
云熙已道:“不要顾虑我。我没事的。如今我只是你的小厮挽云。”
一路上京,两人只在车理闲聊,与上回上京可是心态截然不相同,车外有抱月跑前跑后打点,自是周全,宗白省了不少的心。只听车厢外抱月如今说话声音也大了,腔调也摆了,在摘星面前也扬眉吐气了。宗白不由莞尔,侧头望云熙安然洁净的眉目,只觉无比珍爱。他真的无事吗?如今由他来保护他了。
拜见父亲。宗铮打量宗白好一会儿,道:“阿白,——唔,这名字可以改回来了。”
宗白笑道:“不用了,叫习惯了。”
宗铮停一下道:“也罢。那——在云家的日子委屈你了。乱中能活下来,你命大,也算有福。说来,宗家的江山霸业有你一份功劳,封王是该得的。说吧,你还要讨什么恩赏?”
宗白还真没想过,父亲这么一说,便这个“讨”字让他有些别扭,灵光一闪,道:“儿子想要云家那府邸。”
宗铮微一怔,旋即一拍大腿,“好,给你!只是那宅子荒弃败落了,由你大哥帮你拾掇拾掇再入住,今晚,就住宫里吧,陪朕晚膳,与你兄弟们也见一下。”
宗白听了朕字,便跪下谢恩。
宗铮对这个一向别扭的儿子忽变得这么恭顺乖觉有些意外,也有些怜悯,想定是那两年做男宠的遭遇给闹的。瞧着长高了长大了的儿子瘦弱翩然,风神里隐约有亡妻的模样,又感伤亲近一些。因此让宗白坐在一边,待他处理完政务一道去用膳。
宗白闲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