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不耐烦地瞪了一眼。
周昊说:“每次一说生娃儿你就躲,你躲毛啊,我信你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娃儿?”
“躲个屁,跟客人约好了9点出发,这他妈都8点40了,你别挡我做生意。”
“‘有海’啊?”
“嗯。”
“你哥……”周昊刚一出口就卡壳了,“不是我说你啊小船,你和你哥都这么单着,难不成要凑合着过一辈子啊?”
叶小船愣了下,骂道:“关你屁事。”
远城丁点儿大,叶小船将车从公司开到“有海”,不过10分钟。
这次包车的是四个小伙子,北线西线都要走,时间挺长,来回得花十一天。
二手桑塔纳报废后,叶小船还没跑过这么长的路线。
时间长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的地方在于包车费一天900块,十一天能赚9900块,一半交给公司,到手也有接近5000块,不好的地方则是长时间在路上,会疲惫,还会想家。
想家这种情绪叶小船从来不会暴露出来。昨天晚上他就将行李收拾好了,想跟单桥说两句话,然而单桥昨晚回了百叶小区,他等到半夜也没见着人。
“小船,一路顺风啊!”阿贵帮客人们将行李搬上车,往叶小船怀里塞了一口袋馕。
叶小船在远城待了四年多,也吃不惯这玩意儿,觉得干巴巴的,难以下咽。唯有单桥在番茄汤里煮的掰碎的馕,他会吃得干干净净。
已经到9点了,叶小船还站在巷口张望,结果等来等去,单桥还是没出现。
上路之前,叶小船给单桥发了条信息,“哥,我走了,十一天后才能回来。”
直到中午在路上一家馆子吃面,叶小船才收到回复。
单桥:“嗯,注意安全。”
叶小船放下筷子,去路边抽烟。
这次带的四个小伙来自南方沿海,出手挺阔绰,他说人家是小伙,其实他自己才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远城这边流行吃拌面,一碗面一碗浇头,吃的时候自己倒在一起搅拌,浇头分量极大,多rou多菜,等于内地城市一份小炒,面还管饱,不够随便加。四人头一回吃这种拌面,情绪相当高涨。
叶小船边抽烟边等他们,脑子一空,就想起早晨周昊说的话。
你和你哥都这么单着,难不成要凑合着过一辈子啊?
他倒是想。
虽然很自私,但他到底希望他哥这辈子都不要喜欢上谁,不要跟任何人成婚生子。
以前跟着单桥来远城时,他倒是想得很明白——不奢望单桥能爱上自己,只要能一直留在单桥身边,给单桥当弟弟,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到了现在,他渐渐明白自己很贪心。
他不要单桥跟别人好。就算单桥不会爱上他,那也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小气、俗、低级,可没办法,接受不了的事,就算再怎么说服自己,也还是接受不了。
第一天几乎全在路上,叶小船既当司机又当导游,看到路边有不错的风景,就让大家下去拍照,自己也随手拍几张。
他对风景其实没什么兴趣,拍照只是为了晚上发给单桥看。
他们的微信对话框里基本上都是他发的信息,单桥很少回,很多时候他连“对方正在输入”都看不到。
可他还是得发,生怕一不发,这脆弱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四名客人里,有个人是弯的。第一天旅途结束时,叶小船就感觉到了。
那人叫金岷海,挺有钱,长得很斯文,气场和另外三人不太相同。
叶小船并不排斥带同性恋客人,只要对方不对他明示什么,他就能全程装瞎。
但这个金岷海对他的意思也太明显了,路上时不时盯着他看不说,晚上分宿舍时,还执意与他睡一间。
落脚的小镇没有青旅,只有条件相当糟糕的招待所,五人要了一个三人间一个标间,叶小船本想去三人间,金岷海却殷勤地将他的行李提到了标间,说什么师傅辛苦了,三人间太吵,还是睡标间好。
叶小船不想第一天就与客人闹不愉快,加上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去了标间。
金岷海的殷勤恰如其分,你觉得他快过线了,他又将将收回去,手段十分成熟,态度也极为温和。
叶小船感到不适。
他是个包车司机,说白了就是服务行业的从业者,向来是他服务于客人,比如点菜、提行李、找住宿、帮忙拍照、看包等等。大多数包车的客人素质都挺高,不会将司机当奴才使唤,但也不会将司机当大佬供着。
金岷海就有点儿将他供着的意思了。
他开车时,金岷海坐在副驾陪他聊天——即便他并不想聊天;停车参观景区,他在外面等着,金岷海也以太累为由,和他一块儿等着;下馆子解决伙食,金岷海帮他洗杯子涮碗;队里对路线发生争执,金岷海总笑着说,师傅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