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能想象得出,日复一日地重复自己的死亡,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钟奕而今却能轻描淡写。
因好友的态度,池珺也不愿多么直白地“安慰”他。他只是说:“如果我可以早点让唐怀瑾被宣判,你是不是——”可以少受一点折磨。
电脑屏幕上,浮出三个字:不知道。
而后是:我听到许多池铭的打算。待会儿吃完,咱们好好聊聊。
池珺正色起来:“好。”
…………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时刻。
书房,一盏灯,两个人,一台电脑。你一言、我一语,勾勒出一个完整的计划。
池珺喝了酒,但脱离餐桌边的气氛,拿冷水擦一把脸,换掉沾满火锅味的衣服,进到书房,就又成了那个冷静Jing明的池总。屋内空调开到二十五度,很暖,他把袖口折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带有流畅好看肌rou的小臂。
钟奕说的很多人,他都有提防,但对于池铭私下里做的那些事,从表象推断,总要麻烦许多。眼下,钟奕却能一针见血。
哪怕两人只能通过打字沟通,池珺也由衷地觉得,自己能轻松许多。
他太怀念这样的感觉,与好友一起,在商场上齐肩并进。他看不到钟奕,却知道,两人的身体挨在一起,钟奕的手臂偶尔会碰到他。这样大半晚过去,钟奕看出池珺眼下的疲惫,主动说:“先睡吧,明天继续。”
池珺也不逞强,道:“好。”
话音落下,才一怔,问:“我是不是——听到你说话了?”
钟奕亦是一怔。
半晌,回答:“是。”
池珺却看着他,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
钟奕意识到:他又听不到了。
可——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刻,钟奕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或许浪费太久。他平白消耗了很多时间,而如果早早去探索自己的状况,或许已经能了解更多。
他还是打字,说:又不行了。先睡。
池珺叹口气,说:“好。”
……
……
他们花了一些时间,来进行关于“什么时候能听到钟奕讲话”的实验。
期间冬去春来,冰雪消融,繁花满枝。池铭难以置信,自己悄然布下的棋子、Jing心挖下的坑,为何被池珺一一识破。
有了钟奕这个无往不胜的“窃听器”,池珺可以先行布置许多。池铭节节败退,无比狼狈。就连池南桑,也选择明哲保身。女儿与她闹,她原本就心力憔悴。又见池铭连出昏招、惨不忍睹,便更没有心情,去应付这个曾经的“盟友”。
池铭发怒。而在这同时,钟奕已经与池珺琢磨出一套沟通法门。
很简单。
越多身体接触、皮肤相贴……池珺就能感觉到越多“钟奕”。握手的时候,可以听见钟奕讲话。手臂贴在一起,过十分钟,能见到一点钟奕的影子。
更多的,嗯,还没有实验。
但这已经足够了。
他轻松下来,提出:“可以让方源他们也试试。如果所有人都能看见你——”不就相当于,钟奕真正重活了一回。
钟奕回答:“可谁会像你一样,对我毫无戒心。”
池珺停一停,冷静下来,承认:“也是。”他不该有那样的异想天开。
钟奕则笑了声,嗓音温和,说:“但你这样为我考虑,我很高兴。”大多时候,还是看不见表情、动作的,只好多用语言表达心情。
有钟奕在,池总的工作也能被分担一些。方源等人都说,这几个月,池总的状态好像好了许多,比先前要有朝气。池珺笑骂了句,关上门,坐在办公桌前,对钟奕讲:“方源来这边的时候,还是咱们一起挑的。现在他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钟奕坐在沙发上,能见到沙发的一点凹陷,回答:“对,所以你——”
池珺无奈:“你就别闹我了。别的不说,我要真找了人,你怎么办?”
钟奕莫名:“有我什么事。”
池珺笑一下,看着眼前报表,声音里带了点心不在焉,说:“谁能接受自己男朋友、老公,一天到晚和一个看不见的人讲话啊。”
钟奕琢磨一下,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让我主动提出,“等你有了伴侣,我就放心、退出你的生活,去世界环游”……
钟奕看着池珺。他背后,是整个海城的光影,是远处流淌入海、见证了整个城市兴衰的黄浦江。而那些光,最终都落在池珺身上。
他真的比去年七夕那天,看上去好很多。渐渐有了老爷子未去世时的样子,意气风发。钟奕莫名觉得:如果我当初没有经历车祸,而是与池珺一起,彻彻底底地扛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光。那他大约很早就会恢复过来,不至于在悲痛里沉溺那样久。
这样的念头,让钟奕心尖蓦然颤动。
他更仔细地看池珺,从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