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场面话,大家都是听听就罢,也没人去深究真假。这桌上大半部分人已经不在科研一线,比起佟毅的赏识,更关心今年晋升名额如何安排。
酒喝了两轮的时候,却突然讲起来应允承。
应允承的身份背景在这桌人面前并不是秘密,当时他第一次去西北,很多手续流程就是北京这边走的。张帆这时候终于有话可讲:“小孩儿的确聪明,又一点不怯,做起事比好多入职两三年的都利索。”
有人开玩笑:“老张,你不会做美梦觉得人家肯给你打一辈子工吧?就你那小实验室,人家现在来玩玩可以,也就是人家有底气玩这一趟,等哪天玩够了立马跟你拜拜。”
每个人都很愿意讲应允承,好像他们每个人都很了解应允承,应允承的出身、学习经历、传闻中的女朋友的家庭背景等等。
李决好像在听大家讲一个不相干的人。
等到每个人几乎都讲了一轮,张帆突然想到自己带来的后辈也有发言权,他带着点要引荐李决的想法:“你们说的都不算,你们见过应公子吗?还是听我们李决说说啊,我听说之前小公子来过暑假,研究所是安排李决亲自带他。”
很多词语在李决脑海中掠过,他抓不住,也没有办法说出口,最后他只说:“应允承啊,他很好。”
他这话有些扫兴,大家显然是更希望听他讲一些八卦秘辛,张帆反应很快,赶紧拉住他跟全桌敬了一轮酒。最后一杯喝完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来电人正是几分钟前大家谈论的焦点。
李决到走廊上接电话,顺着走廊一直走到庭院旁边,食客都在包厢,这处露天场合反而无人打扰。
他出差之后和应允承都是靠发信息联系,除非应允承已经确认他回到酒店,才会问是不是可以视频。应允承本来顾虑贸然来电会打扰李决工作,但今晚楼上的邻居来借螺丝刀,他找不到,又不好直接拒绝邻居,才给李决打了电话。
李决很耐心地给他讲怎么找,阳台上哪个柜子,柜子的哪一层。李决听见他在那边开柜子的声音,听见他小声跟邻居讲话,然后那声音在话筒里放大,是对着他说:“好啦,你继续忙吧。”
李决没说现在正事已经结束,他说:“你先别挂。”
应允承很听话,但拿着电话半天也没听见李决说别的什么话,看通话时间已经又过了三十秒,问:“你怎么不说话?很累吗?”
李决说:“没有,只是有点儿想你。”
李决挂掉电话,一时不想回到饭桌上去。电话那边的应允承和饭桌上大家谈起的应允承好像不是一个人,他如何能够跟别人谈论形容应允承呢?李决霎时有点想念自己的那套小房子,像一块新天地,就他俩,窗台上种番茄冰箱里放可乐,别的什么也没了。
这时候安静的回廊上有人跟李决打招呼,李决回转身,看到苏煦。
苏煦先他一步解释:“我并不是刻意。跟几个高中同学吃饭约在这里,来得晚,正好看到你。”
苏煦的母亲答应了跟他去美国,各种手续办完下周就飞走,想到未来很多年也许难得回来一趟,在北京的高中同学知道了都说要给他践行。
他匆匆忙忙来赴这个局,还没落座却看到李决站在外面打电话。
李决对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似乎并不好奇,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回了一句:“很巧,我来北京开会。”
两个人曾经在北京有过非常快乐的记忆,那时候是真的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两个聪明男孩儿对世界有无限的雄心与壮志,北京只是他们的起点。如今在这里偶遇,心态和上次在西北相见似乎并不相同,西北是苏煦没有参与过的李决的人生,而北京有更多两个人共同的怅惘。
李决很没来由的、第一次讲这句话:“我谈恋爱了。”
也许是人生的确荒谬,新恋情第一个告知的人竟然是旧日伴侣。
苏煦往庭院中间风景更好的地方走,李决也跟着,苏煦点点头说:“我听到了啊。”
他刚刚在暗处看李决打电话,也听到了李决最后一句话。
这餐厅档次不低,硬生生辟出一块人造园林供食客消遣观赏,深冬了,池塘水面也没结冰。
李决和苏煦恋爱的时候,他们也是在这样的冬天晚上去学校的湖边。冰冻得硬实的时候,那片湖甚至可以当冰场开放。那年暖冬,冰场开放条件一直达不到,苏煦非要翻过围栏站到冰面上,李决没有这么小孩子心性,大声叫他赶紧上来,湖边的树木枝条交错,李决一时看不见苏煦,只突然间听到一声惊呼,李决想也没想直接冲下去。
然后有人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讲话,冰面寒气重,说话的呼吸都显得温热,苏煦说:“骗你的。”
李决回过头去,附近没什么照明设施,其实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只瞧见苏煦在笑,李决稍稍用了力,让他倒在冰面上,俯下`身去吻他,不确定冰层的厚度,李决甚至不敢用力。
喘气儿的时候,苏煦就躺在冰上跟他说:“李决,冰要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