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似的感谢。
顾梓楠被那一眼扫得背后发毛。往后半年,那张涂抹得白皙无暇的脸上,一个血意瘆瘆的微笑还常常把他从梦里惊醒。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被层层包围的法院的,长枪短炮的摄像头都恨不得怼在他的脸上,周围闹得他两个耳朵嗡嗡直响,纷乱的说话声、辱骂声或者什么别的······是贾御给他戴上了口罩和帽子,护着他坐进车里。
直到驶出了三四条街,贾御才长出一口气:“全结束了。”
顾梓楠埋在兜帽里,手指冰凉。
回到尚景苑接了爷爷nainai,贾御搭着方向盘问他:“你不和你那‘好邻居’告个别?”
顾梓楠站在车旁,回头看了看这座高大、奢华的别墅。一晃十年,真快,刘兰语他俩盼着几十年的风光、几十年的荣华富贵,顷刻付之一炬,无望了。
他立在庭院前的车道上,春日的风暖暖擦过面颊,海棠花在他瞳孔里层层叠叠,开得绚烂。
他想,任洲,让我自私一回。
你欠我的,你要记住了。
那天,丧家之犬一般的顾家小少爷连夜和爷爷nainai随贾御离开了S市,一路向北。
他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
贾御在A市买了套一百三十多平的房子,三居室,他们四个住在一起。
顾爷爷和顾nainai起初对贾御的态度不咸不淡的,好在贾御忙得很,一天除了睡觉的时候几乎不沾家,也没引起什么矛盾。贾御说是让顾梓楠跟着,其实是一直自己抗着养家的责任,也没安排顾梓楠做什么。顾梓楠不愿意跟着白吃饭,没几周就坐不住了出去找活干。
A市是临海城市,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港口上永远缺劳动力。顾梓楠跟着一群成年男人运货,搬油、搬海鲜等等,常常一晚上干下来身上都带着一股海上的味道。
顾梓楠赚到第一个月的钱时,犹豫了很久,决定交到贾御手里。
贾御那天回家早,那几个老狐狸Jing摁着他死命地灌,红的白的兑着掺,事儿才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他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压根儿不知道顾梓楠还背着他找了个活儿干,正翘着腿坐在宝蓝丝绒沙发上看表,门就从外打开了。
顾梓楠一看他坐在那,有点愕然,踌躇了一会儿就向他走过来,从裤兜里掏出个信封。
贾御不动,吊着眼尾看了他一会,接过来轻轻一捏,笑了。
“值当吗?”他笑着,忽然皱了皱鼻子,一股浅淡的腥味直往鼻子里钻。本来喝醉了就头晕,给这味道一刺激,贾御难受得张嘴就呕。他喝酒从来不上脸,刚刚坐那脸白皙得和玉似的,这么一吐倒是把顾梓楠吓了一跳。他赶紧接了杯温水塞贾御手里,拿着拖把和消毒剂一阵清理,动作还小心翼翼的,怕把爷爷nainai吵醒了。
贾御吐出来舒服了不少,披着西装外套杵在那看着顾梓楠给他清理。
“养你们我还是养得起,你要是想上学——”贾御忽然道,他茶色的发丝垂在耳后,已经很久没修剪过了。
顾梓楠正在往地上喷消毒剂,闻言慢慢直起身子,截住了他的话头,说:“我想问问,‘跟着你’?,是被包养的意思吗?”
客厅的吊灯明亮无比,把两人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贾御眼底暗流涌动,半晌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从那天起,顾梓楠被挂了个跟班的头衔,随着贾御四处跑。工地、酒宴、写字楼、欢场,他们见无数的人,签无数的文件,喝无数的酒。只要在外面,贾御简直就像变了个人,披着一层虚假的皮,长袖善舞,游刃有余地在各色人群里穿梭着,狼狈不堪都留在回家后。喝酒是谈事儿永远的主题,顾梓楠年纪轻,没资格给贾御揽酒,只能眼看着贾御给那些混蛋一杯杯摁着灌。其中有个老家伙就喜欢看贾御眼尾面颊绯红的神态,甚至逼得贾御有一次直接在厕所里吐出血,还是顾梓楠红着眼睛架着把他送到了医院去。
平生第一次坐救护车,顾梓楠听着刺耳的鸣叫声,手被贾御紧紧抓着。
贾御完全不清醒了,两颊酡红,只是用力抓着顾梓楠的手,喃喃地喊妈妈。
顾梓楠看着他那样子,竟然有点莫名的心酸。
那段艰辛的日子熬过后,贾御的生意越做越大,先是从小的酒吧水吧做到综合性的商场,又开始拓宽地界,一直做回到S市去。他们回去的那天,贾御一个人在墓园里喝了几杯梅子酒,然后把剩下的全都倒在顾禹城墓前。
“臭老头······没想到吧,”他穿着薄薄的花衫,面色融在一片落日的金黄中,腰线被夕阳勾勒得纤瘦柔韧,“你给我在底下好好看着。”
作者有话说:
回忆结束
08
?时间齿轮飞速向前滚动,转到二零一九年。
昏暗的酒吧后巷里,顾梓楠穿着一身暗红云纹黑底制服,手臂猛然发力,将一袋巨大的厨余垃圾丢进半人高的垃圾桶里。
修长的手指上沾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