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骨,从人物中抽离自己的时间也缩短许多。
或许是错觉,她觉得孔敬谦看她的目光都渐渐和善了。
周准教导有方。
“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汪平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周准退出场地,影子被拉扯得细细长长,“就一遍,没有第二次机会。”
姜连惊呆:“鹤鹤!周导!你这把玩这么大啊!台词说错了……”
“那就这么错着。”
一言九鼎的周准表情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汪平阳拉住化妆师:“周老师她是不是临时有急事?”
“没听说啊。”化妆师耸肩。
姜连问汪平阳:“行吗?”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主要怕汪平阳一紧张掉链子,周准说到做到把演坏的场交给剪辑师,这部戏可不就全毁了吗?
大热天的汪平阳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耶!阳阳要杀青了!
第57章 第 55 章
烈日当头,午时。
危坐高台的梁叔鹏问道:“是否已至三刻?”
午时三刻当斩,姜连抬手请示:“同科一场,下官可否送她一程?”
“大人心慈,念及旧日情谊,本官不便阻拦,望大人按时而归。”梁叔鹏微笑,做了“请”的手势。姜连获准,一步一步走向刑场。
长镜头。
监视器上的下个画面就该是汪平阳了。
周准眼球动也不动。
“你下来做什么。”汪平阳跪在桩前,低头含着笑注视姜连,嘴唇干裂得一说话就渗血,“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嘱咐我的?”
姜连摇头:“没有要嘱咐的。”
将死之人无奈地笑了笑,眼睛里除了血丝,却没有半分委屈:“我的尸身你能帮忙殓了吗?”
“罪臣尸首归于城外乱葬岗。”姜连说。
她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错开眼:“我忘了,好歹同科,你就不能骗骗我。”
姜连无言以对。
汪平阳忽然笑开,脸颊被打得肿起,一笑看上去狰狞可怖:“我不信人死后还会有轮回转世,即便世上有菩萨,或许听了这番话也不愿收我,因而这是与你之间最后一席话。”
姜连生生将眼泪憋回去,红着眼圈问:“有何事放不下,我自当尽力而为。”
她板着张脸,二十来岁的女儿家,比男人更铁骨铮铮,竟一滴泪都没有流,只像多年以前放榜那日一般光芒万丈、壮志豪言:
“罪臣孑然一身,承蒙大人不弃结为好友,此罪臣之幸也。罪臣此生为官无愧于天地,惟愧于百姓,大人如今身居高位,乱花入眼,万望大人心念苍生,切莫辜负十七年放榜日同罪臣共同许诺之言。
“愿大人,事事顺遂。”
双臂困于背后,汪平阳无法拱手拜别,只能笑如正午阳光般明朗。
姜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颤抖得厉害。
好一阵子,他说:“不要怕。”
只此一言,汪平阳泪如泉涌:“我不怕。”
“午时已到——”
烈日当头,午时三刻。
周准擦了擦鼻子,抓着对讲机:“Cut!”
她跟所有人说那个角色不是她,可说到现在自己却有点不信了。
汪平阳哭得停不下来,天气又热,末了都不知道脸上是泪还是汗。姜连张张抽纸直接往她脸上抹,见实在是劝不了,扯着嗓子喊周准,喊了两声周准不来,他把抽纸往副导演手里一塞,拉了汪平阳就跑着去找人了。
周准打电话,正“可以,她完全可以”地保证着,突然被扑了满怀。
“哇——”
汪平阳脑袋闷在她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周?”老鱼唤她。
周准任由汪平阳鼻涕眼泪全往她身上抹,揉揉那颗戴着乱糟糟假发的脑袋,应道:“我在。”
老鱼怨气冲天,随便说两句就挂断了。
“过了没过了没?”汪平阳哭唧唧地问,姜连也惶恐地瞧她。
周准笑而不语。
这两个人就不想想,不过关的片段丢给剪辑师,孔敬谦也不能答应。
“恭喜杀青。”周准拎出藏在机器后面的纸袋,“正好过几天你生日,这是我常用一款香水……祝你生日快乐。”
汪平阳懵了会儿,瘪瘪嘴又哭了。从春天到秋天,她和周准朝夕共处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像昨天才认识一样。其实还不如才认识那时候,现在因为周准,她几乎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尽了,就只得了瓶香水。
结束了,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应该在A组拍摄的孔敬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献上花:“恭喜杀青。”
她瞅瞅他,接过花含混不清地小声说:“你对她好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