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杀意似的,它猛地抬起头,干枯得只剩下一层皮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表情。
不知怎的,颜泠弦居然从它的眼睛之中看出了乞求。
乞求?旱魃这种东西,怎么会乞求呢?它莫非是在酝酿着什么Yin谋?
对上那双腐烂的只剩眼白的眼睛,颜泠弦皱了皱眉,暂时选择了停下手。
这只旱魃不对劲。莫非它是要告诉自己什么?
颜泠弦这么想着,就算它要逃跑,自己也有能力把它封在此处,如今倒不如先等等看,看它究竟想做什么。
旱魃见到颜泠弦暂时停手,缓缓地冲颜泠弦磕了一个头,那双眼睛之中充满了感激的神色。它咯咯地叫了两声,示意了一下自己怀里的棺椁。
颜泠弦眯起眼睛,试探道:“这里面有本座要的东西?”
旱魃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颜泠弦不耐烦道:“是你的东西?”
旱魃点头。
颜泠弦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她掐指一算,得窥几分事实的她再度问道:“这里面的主人,对你很重要?”
旱魃又点头。
颜泠弦心中明了,恐怕它和髑髅神没有什么关系。方才她在推算这只旱魃的来历之时,只有它是如何得到修沐的神魂碎片的问题推算不出来,其他的,倒是一览无余。
这里埋葬的是这只旱魃生前最珍视的一个人。
【旱魃生前名叫候也,与墓主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你将来要做什么?”候也记得,她曾这样问自己。那时候的他心中只有功名利禄,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复兴自己的家族,如何加官进爵,没有半分的儿女情长在内。
候也记得清楚,自己是这样回答她的:“大丈夫日日苦学,只为考取官名,生死为国。”
“谁问你这个了!”她娇嗔道,嘟起了嘴不满候也的说法:“我是问你打算娶一个什么样子的姑娘!”
那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哪里注意到了女子的期待,他只是短暂地思索了一下,义正言辞地回答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子女自然要听从父母的。”
她一跺脚,似乎是在气恼候也的迟钝,只丢下了一句“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便跑走了。
候也那时只觉得她过分骄纵了。他并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后来,他进京赶考,带着家中所剩的最后一点微薄的家底,一路风餐露宿,到了京城。
盘缠用尽,考试却还没有开始,他便在街头摆了一个小摊子,给来来往往不识字的人写家书、念家书。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有人的时候便给人写写念念,无人的时候便自己坐在他的小摊之后,看看书练练字,倒也怡然自得。
这样悠闲日子的转折点在放榜之后。
他如愿进宫面圣,圣心大悦,将公主许配给他。
他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朝廷之中的驸马爷。
可是朝堂之上有规矩,驸马不得有实职,他一身抱负才华无处施展,只能日复一日地侍奉着公主,做一个可有可无的驸马爷。
后来,先皇病重,为了不再当一个无所用处的驸马爷,他毫不犹豫地参与了夺嫡之争,可惜他站错了队,他效忠的皇子失败了。
——他的妻子,他的公主,就那么看着他满口的壮志豪言,满脸的意气风发。公主只是一脸的冷漠。
登基的新皇是公主的弟弟,皇家虽然凉薄,但是新皇却对这个公主多少有几分情谊,他并没有将公主与候也一同问罪,只是判了候也满门抄斩。
——至此,就像是一场大梦,突然醒来了。
前半生的那些日子仿佛一场梦,前半段拼命苦读烛火为伴,后半段锦衣玉食郁郁不得志。
那些被关在牢笼里的日子里,他总是想起自己家乡里的那个对着自己笑靥如花的姑娘,他恍惚着想,若是他当初同意了父母的劝说,和她成了亲,那么,如今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他或许已经和她有了几个孩子,和自己的发妻琴瑟和鸣。
候也这才知道,他对那个姑娘,并不是没有情谊在内的。只是他的心太大了,他想要一切,可是她却一直等在原地。
后来,他并没有在菜市口被问斩,只是被新皇赐了一杯毒酒,至此也算是全了皇家的脸面。
直到他的魂魄四处飘荡的时候,他方才知道,在那些禁军闯进自己的家中要将自己的父母亲人一并抓走的时候,是她拼了命地拦着那些手持利器的禁军。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她拼了命地呼喊着。
禁军的首领骑在马上,就那么睥睨着她,讽笑一声,道:“那位驸马爷已经被皇上赐了毒酒,这会儿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这位姑娘,还是不要拦着我等执行公务了。”
“他死了?”她的眸中瞬间失了神,她原本以为他还好好儿地活着,只是被囚禁了起来,可是、可是——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