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雪心中骇然, 本以为自己命运蹇劣,怎料到江湖本就多是非,螳螂捕蝉黄雀由在后。这一船下毒谋财害命的小贼,如今遇到明晃晃抢杀的江匪, 真是莫道你狠更有狠人。
船家晓得惹不起,连声高喊:“扬帆!快砍绳子!扬帆!”
外面吵吵嚷嚷乱成一团,李昭雪心中暗自计议:两方你死我活最好, 不然定要护船逃走, 万万不能落在江匪手中。
她打定主意,揣着匕首出去。
说来也是巧合, 船家在舱中密谋,没能发现江匪趁着夜色接近。李昭雪倒是看见,但她并无经验,不晓得夜不航船, 只当路过的船只。
江匪接近之后,用劲弩射出钩索,让帆船无法挣脱, 又叫身手敏捷的手下,顺着绳子攀滑上船。
李昭雪见船家去砍绳索,锁链上的江匪落入河中, 叼着刀划水而来, 犹如一条大鱼冲的水翻白浪。
小厮当她武功高强, 急喊:“女侠, 不能让江匪靠近!他们凿穿船底, 人逃得了马可不会游泳!还有您那一箱子书!”
李昭雪心道这厮脑瓜甚好,就是心眼太坏。却也知道他说得实情,如今自己只能和他们同进退。
水中江匪来得极快,小厮和水手连射七八发□□,击杀其中两人。最靠近的那名江匪却甚是骁勇,时沉时浮或左或右,射过去的利箭纷纷落空。
李昭雪见识不好,立即回房取了提桶绑在船舷上,自己拽着绳子跃上船舷,飞身跳向河中。
她不曾学过轻功,但在龙舰上经常与老水手一起,从桅杆上跃下,手拉缆绳,踩着白色帆布滑翔。
李昭雪落下双足往后,在船身上一撑,这一蹬用足了力气,身体平飞而出。江匪未曾料到有人从天而降,头一抬身体一拱,就要扎猛子钻进水底。
毫厘之间,匕首划破水面,一丝猩红在鳞鳞细浪间蔓开。素月分辉,明河共影,却是表里俱澄澈。
李昭雪一招得手,立即翻身拉扯绳索,左右两手快速交替,攀着绳子回到船上。
帆船得了缓冲,砍断钩链,扬帆而去。
船家双手掌舵,舵手持刀站在一旁,不时往身后看去:“舅爷,他们、他们还追在后面。”
船家骂道:“别废话,马上就到悬壶口,快下去帮忙,别她娘的没死江匪手里,先喂了鱼。”
舵手一惊:“您要走悬壶口,这这这、这好些年没走了,那老运河早废了咱们......”
“屁话!咱们货船可能逃得过快船,不走悬壶口都他娘的要死。”船家飞起一脚,蹬在舵手屁股上,“还不快去!要不是你娘,我她娘的才不要你这个怂货!”
李昭雪听得船家咒骂,不知那悬壶口是什么险要地方。小厮听见船家老爹叫唤,连忙对李昭雪说:“女侠,我要去撑篙了,您回房坐稳,悬壶口水特别急。”
李昭雪哪里有闲情休息,她将黑马牵上甲板,又搜找船上油布将觅珍的书籍包好绑牢。船上一众忙碌不已,瞧见了也无力管她。
果不其然,江面转了个弯,分出两条岔路,一宽一窄。船家双眼目不转睛瞪视前方,双手撞着舵轮青筋暴露。
李昭雪将黑马安置好,跃上船楼居高临下。
后面江匪紧追不舍,船家不敢停歇,招呼水手调□□帆,自己掌舵驾船直行。
帆船驶入宽道,起初不觉,行了十数里但觉船身渐渐颠簸。眼前两岸重岩叠嶂,隐天蔽日,一条大江东去,水流已然湍急。
李昭雪立于船前,发丝飞扬,轻声道:“长风鼓帆,急流送船,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船家转舵,水手拉帆,船身蓦地侧身横斜,转了一个急弯驶入岔道。不等众人重新站直,帆船好似掉入虚空一般突然飞起,紧接着重重落下,砸地江面沸腾,激起水柱喷溅。
李昭雪稳住身体,但见眼前江水犹如万马奔腾,裹挟着帆船船飞也似的往前冲撞。偏偏山势越收越窄,两边山石张牙舞爪探入江中。
“爹!后面追上来了!”
小厮嘶声力竭的大喊,李昭雪往后看过,果然江匪又近了许多。
船家满头大汗,乱发在风声飞舞:“慌什么!追上来再说,看好两边!”
帆船一旦撞上山石,必然碰成碎片,如此激流即便水性再好,也未必能够逃命。除去掌舵的船家和拉帆的老水手,船上余人都站在船舷两处,各自紧握竹篙,预防急流中有甚不测。
李昭雪见水流愈来愈急,心中忧愁不已。她听见叫声,想那江匪越来越近,知道不妙,疾忙往船后奔去。
她到了后方,却是一惊。江匪快船已经近在咫尺,不是要追上,而是要撞上了!
离得太近,李昭雪甚至看见江匪们面露恐惧,口中大喊“快停下!快停下!”
江浪滚滚东去,千年万载皆是如此,岂会听人摆布。
李昭雪发足狂奔,跃上桅杆,不等她爬上杆顶,帆船猛地一震,竟从水面跃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