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心里蓦得一酸,门庭若市与门可罗雀,反差是那样的明显。昔年不可一世的章太后,人还在,却已被遗忘。
闯进大殿的梁安无人阻拦,熟悉宫殿格局的他很快寻到了章太后的病床前,他没发现理应在此侍奉的兰贵不见踪影。梁安慌乱的扑到了章太后跟前,哭诉道:“娘娘!章首辅要杀世子!圣上拦不住,只有您能救他了!”
章太后虚弱的苦笑:“圣上没提出异议么?”
梁安垂头不语。
章太后看梁安急切的神情不似作伪,不由问:“你为何来寻我?”
跪在章太后的床前的梁安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一个太监,做什么要着急上火。思考了许久,朝堂局势、天下兴亡等种种理由,在他脑海里飞速掠过。但最终,他自嘲一笑。我是一条狗,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在章太后注视的目光下,理清思绪的梁安低声道:“奴才听闻,世子进城时,只有一个人。”
“嗯?”
“他打小没怎么出过城,京城周边的路大抵都不认得,更遑论弄来一匹马了。”梁安说着眼睛开始发胀,“他……必然,把下人都赶走了。”
章太后愣了愣,半晌,才咂摸出梁安的语境来。梁安是在说,杨景澄那般境地,都不愿连累任何人,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侍卫。这个老奴才,感同身受了。
这便是人心么?章太后自认为算尽了人心,却从没算到过,Jing明一世的梁安,会像个愣头青一样,傻乎乎的来求情。老娘凭什么给你个狗奴才面子!?
梁安一个头重重的磕下去:“娘娘,救救世子吧。他是您的孙儿,他不该死!”梁安泪水落下,我想给那样的人当奴才,我也想……做个人。
章太后倏地笑出了声,轻轻应了句:“好。”
第326章 长流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太监高亢的一声喊,吵闹的乾清宫忽的安静了下来。人的名树的影,章太后病了两个月,此刻却无人敢当她不存在。
永和帝忙不迭的起身,领着太子与众朝臣恭敬的迎接章太后。章太后的脸色苍白,华服压在她身上,透出了些许脆弱。但她的目光依旧有神,在众朝臣的叩拜下,傲然的坐到了她的位置。
珠帘高高挽起,章太后犀利的目光扫过:“斩首、长流、腰斩……嗯?”
短短一句话,不足十个字,方才唾沫横飞的朝臣们,登时如剪了舌头的鹦鹉,一个个垂着脑袋,再不敢随意吱声。
“我杀过宗室,很多。但我是他们的主母,胆敢逆我行事,我就杀得。而你们一群臣子,在乾清宫内公然讨论宗室子弟的死法,”章太后端坐上首,森然道,“诸位,想造反么!?”
噗通、噗通。刚礼毕后站起的诸臣,又一个一个的重新跪在了地上。造反,诛九族,此事开不得玩笑。无论朝臣心里如何想,在君王质问时,必然要匍匐以表忠心。此时再敢梗着脖子,杀无赦!
这便是皇权的无上威严!
跪地的章首辅在心中遗憾的微叹了一声,章太后出手,杨景澄杀不得了。
永和帝却有种翻身的畅快,刚才有多狼狈,此刻就有多舒坦。他也曾在章太后的威势下瑟瑟发抖,但至少眼下,章太后是他这边的。
太子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倒不必似朝臣那般跪着,照例站在永和帝的身旁。但章太后的那股气势,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自幼便惧怕章太后,至今未有丝毫的好转。最让他难受的是,章太后从始至终,都摆明了车马——她喜爱杨景澄。
章太后的出现,让形式瞬间逆转。作为党魁,章首辅不能退让。所谓权威,正是来自于一次次的身先士卒,一次次的为常人之所不能为。
章太后的余音散去,跪在地上的章首辅虽未起来,却直起了身,朗声道:“古人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杨景澄既敢蔑视律令,擅杀同僚,臣等议论他之罪责,乃臣子本分。”
章太后冷笑:“那以章士阁官逼民反的罪责,你章家何不罢官长流!?”
章首辅顿了顿,章家以权谋私的事数不胜数。既是权臣,自然有权不守任何规矩。所谓律法,不过是拿来攻讦的牌坊。章太后点章士阁,是在警告他,倘或不依不饶,仔细她以命换命。
以章太后的性子,惹恼了她,用杨景澄换章家,她真做得出来。她是个权力欲极盛的女人,偏生她一生无儿无女,无所顾忌。章首辅不敢说他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因他有子孙、有家族。
但章太后敢!永和帝是她厌恶的庶子,宗室是她厌恶的绊脚石。章家是她娘家,可章家现正跟她作对。算来算去,唯有个杨景澄,算她略微挂念的晚辈。非要拧着章太后,至杨景澄于死地,章首辅自问,他不敢。
原是想趁着章太后病重不理事,悄悄把事儿办了。不想杨景澄那般勇气,居然胆敢在京里横冲直撞。现满京皆知他归来,亦满京皆知他的去处。他去了诏狱,先履行了他作为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