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得从二月里颜舜华进宫觐见章太后说起。那日颜舜华被章太后吓了个好歹之后,先不动声色的回到家中,安心在家养孩子,似乎她真的只是进宫谢了个恩。直到二月二十四这日,宗室里有人做寿,众宗亲去吃酒,他她方逮着个机会,悄悄儿的将章太后的话告知了梅夫人,由梅夫人转达给了华阳郡公。
不出章太后所料,华阳郡公早有防备,因此他近来锋芒内敛,凡事不肯出头。得颜舜华提醒之后,日常更加低调。恨不能北镇抚司与自家府邸间两点一线,绝不招惹事端。
加之章太后与章首辅皆按兵不动,朝堂上一时间风平浪静,连续斗争了数年的官员们宛如卸下了包袱。每日早起上衙,轻轻松松做完手头的活计,下半晌儿高高兴兴的回家。有那不思进取的,恨不能朝堂一世都如此清闲方好。
然而,就在众人享受这难得的安宁之时,京城流言再起!不知是哪处出了纰漏,颜舜华对华阳郡公通风报信之事,突然变得人尽皆知!章太后震怒!直接下令,从今往后颜舜华不得踏入宫门一步!若非念在她生育有功的份上,这会子只怕已叫章太后这大家长休回娘家了。
齐家上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吴妈妈等人更是镇日里以泪洗面。哪怕是素来稳重的颜舜华,亦不明白章太后为何态度大变。此时她再说通风报信之事乃章太后的吩咐,又有谁肯信?
章太后在气头上,宗室妇人没一个敢来安慰颜舜华的。连梅夫人都只能打发几个不起眼的仆妇前来探望。华阳郡公那处更顾不得颜舜华,他必须查出来叛徒是哪个,这一刀当真捅了个猝不及防。
而华阳郡公的心腹们,原是不大待见杨景澄的。俗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夺储路上的竞争对手,正是生死大仇。他们作为华阳郡公的拥趸,不喜杨景澄乃人之常情。结果不知哪处的叛徒呼喇巴的来这么一下,连最激进的池子卿与潘志芳都觉的讪讪的。
杨景澄再大的威胁,人家也兢兢业业的维护着兄弟情谊,连章太后宫里的事都敢拿出来说,确有上古君子之风。其妻颜舜华亦是贤德,区区女流之辈,竟敢冒险报信,可叹可敬。
最让他们震撼的是,细想颜舜华的所作所为。生育前打了永和帝的脸,生育后撅了章太后的颜面。偏偏两次都为了华阳,弄的华阳一系上下皆替她提心吊胆,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不知不觉得死在了家中。
舆论不止如此。世上歹心人多、好心人少。而比歹心人更多的,乃又愚昧又龌龊的蠢人。颜舜华的通风报信,明眼人都知道乃杨景澄对华阳郡公忠心耿耿,为此永和帝在宫里又好生气了一回。
然而,闲话传来传去,传到龌龊人耳里,再出他的口,就变成了污秽不堪的男女□□。朝堂博弈女眷和百姓们怎生都听不明白,这等风月之事,个个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的见解。加之有人刻意引导,几日的功夫,流言直接变了味,甚大伯子小嫂子的故事生出了无数版本。只把坐在家中的颜舜华砸了个满头包。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生落。
此前章太后再大的怒火,只消不直接动手杀了她,她自信早晚能翻身,无非是在家安生带两年孩子的事。可时下礼教严苛,对妇道人家尤其的刻薄。但凡粘上风月,怕比谋反好不了多少。此时此刻,就算瑞安公一声令下把她沉了塘,齐家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齐成济头大如斗,男女之事从没有清者自清的选项。留着颜舜华,谣言不息;弄死颜舜华,更坐实了她不贞的猜想。颜舜华死不死的倒不影响大局,然污水泼到了华阳郡公身上,才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事情发展诡异的难以描述。委屈至极的颜舜华终于忍不住,写了封长信发往了宁江府,解释近日京中谣言。于是众人又看起了热闹,等着杨景澄到底作何反应。
被弄的焦头烂额的颜舜华并没全然失去冷静,她发往宁江府的信写了两封。第一封是明面上的,她偏走了锦衣卫的门路,大抵想以此自证清白,再则锦衣卫的信笺,不是谁都有胆拆看的。可惜锦衣卫里还混着个华阳郡公的死对头蒋兴利,颜舜华前脚把信交给锦衣卫,后脚她写了什么就摊在了世人面前。只是她的信里的内容无甚稀奇,众人不曾放在心上。
第二封信,则要详细的多。她从生育开始细述,到面见章太后的细节,并此后的流言走向,皆写的清清楚楚。而这封没有落款的信,她命叶欣儿交到了劳三手中。劳三于京中开设的皮草铺子,正是杨景澄布下的第一个暗桩。
情报的渠道需十年之功,但被众人监视的杨景澄没有就此认命。他前世认的太多了,认到最后,依旧是个死。因此今生他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哪怕明知渠道难得,明知可以接受章太后的赐予,他仍然顽强的伸出了自己的触角,终于在京中打下了颗不起眼的小钉子。
可惜渠道初立,劳三只能以寻常家信的方式送达,少说得个把月以后,方能到杨景澄手中。而通过锦衣卫发出去的信笺,十多日的功夫即可抵达。
就在两封信一前一后送往宁江府时,一个身穿赭色短打、带着褡裢、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