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桉快步走到温小可面前,脱下长袖衫盖在她身上,撑起肩膀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扶着墙站好后,他注意到温小可双膝被石子磨破,出了不少血。
泪水模糊了温小可的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眼睛倔强地直视前方,即使双腿疼痛难当也没有放声大哭,眼泪蕴含多少愤怒与难过,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裴淮桉将落在地上的物品一一收拾进书包,课本、笔盒、少女读物和金币,十五枚金币被那几个小孩抢走一大半,尽管如此,他还是用小布袋认认真真把剩下的三枚金币包好,只有他知道,温小可存十五枚金币的艰难与谨慎。
裴淮桉此生不会忘记——温小可将十五枚亮闪闪的金币捧到他面前,绝望地说出“我想过死”的模样,以及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沉重情绪。
他不禁鼻头一酸,虽说人各有命,可是为什么会有人的生活苦成这样子?为什么一个小女孩的生活可以这么难?她想好好活着,命运却不体谅,偏要她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痛苦并不会令人学会任何教训,更妄论无用的痛苦,它只会压垮一个活生生的人。
裴淮桉轻轻叹了一口气,拎着书包走到温小可面前,指了指她手里紧紧捏住的照片,轻声问:“照片要放进书包吗?”
温小可缓缓点头,把照片递给裴淮桉,他无意间扫了一眼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温和地笑着。
阳光正好,俩人去了一趟药店,裴淮桉坐在药店门口的长椅上给温小可上药,他力道轻柔,药水涂在伤口上疼得温小可直抽气。
“好了。”上完药贴好纱布,裴淮桉对温小可说。
温小可脸色苍白,颔首示意他手臂和胸膛,声音低沉地问:“你身上的伤,不上药吗?”
裴淮桉侧头看一看身上的瘀痕,他原本忘了这一回事,现下被提起,做了一个无所谓的动作:“不用,我...不痛。”顿了一秒,觉得这番解释毫无信服力,扯谎道:“这是我训练防身制敌术留下的伤口,它们是我的勋章。”
“真的吗?”温小可半信半疑。
“嗯,真的。”裴淮桉耐心地回应,“我骗你干什么。”
温小可没说话,裴淮桉只当她信了,他抬头,只见她怔怔地发呆,润热的ye体,从她眼角滑下来。
很难不心疼,就算他早已确定温小可在学校的日子更难度过,却从未设想过她会被校园霸凌。父亲残暴无道,老师冷漠相待,同学校园霸凌,温小可拿希望掷入命运希冀一束温暖的光,却只听见一句“别指望”。
决堤的泪水从温小可眼眶落下,一滴一滴化在裴淮桉手背,像一块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良久,她压抑着哭腔,对上他充满关怀的双眼,崩溃痛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如果喜欢一个人无需理由,那么无缘无故的恨,不必寻求答案。是否错的,是她的存在?
裴淮桉内心一紧,温小可正在经历的、正疑惑的,全是他曾走过的路。十七岁那年,他被哥哥辛明的同学们推进私人飞船里,被迫承受言语羞辱,强迫吸烟,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他第一次被alpha闻信息素味道,却得到“好难闻”的评价,之后他苦练防身制敌术,把他们狠狠打了一顿,虽两败俱伤,但无人再敢欺负他。
追忆过往,他也曾躲在拥挤的房间里蒙头大哭,在黑暗中自问“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要忍受这份委屈”,每天如游魂般踱步,随着年岁渐长,种种恩怨最终只有一句“算了”,只能,也只能放下怨恨。无论承认与否,莫名其妙的恨存在世上。
加害者犯错,反省的却是受害者,旁人的无端谩骂与指责,只会让饱受摧残的受害者受到二次伤害。
裴淮桉被几种掺杂在一起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他亦没立场劝她大度,犹豫再三,开口告诉她:“温小可,你听着,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多看一眼都嫌恶心的垃圾。”
“无论性别,欺软怕硬的人最无能,这与弱rou强食有本质区别,只有弱者才会通过欺负他人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当你退缩,他们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强者。所以,一旦你强大起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欺软怕硬是本性,弱rou强食是世界法则,我们不能改变法则,却可以改变本性。”【1】
温小可一脸沮丧地坐着,眼神飘忽,显然并没有认真听裴淮桉讲大道理,他索性换一种方式说:
“如果他们再招惹你,你就说我是你哥,你哥在这片区域混得风生水起,墨梅刺青一露无人不识,无人不怕,不服气的话尽管向我单挑。”
说完,裴淮桉拍拍胸脯。
闻言,温小可破涕为笑,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白牙晃眼,她接过裴淮桉递来的纸巾擦干净眼泪,霎时间心情缓和许多。
“往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打通讯器给我。”裴淮桉不放心地交代,“知道了嚒?”
“嗯!”温小可乖巧地点头,目光追随裴淮桉,觉得他真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