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坟墓
上海墓园,松柏翠绿,墓碑洁白。一束火红的玫瑰静静落下。
陈琇最爱玫瑰。她说是因为他送她的第一束花就是玫瑰。
她说这话时才二十岁,眼睛里有少女的娇羞,还有一点点的野心。
她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有生命力。
他把她从穷苦的困境里解救了出来,把她带到了繁华喧嚣的香港。她震惊于眼前的一切,更依赖他的柔情。
可他注定不会只为她停留,他在香港的女朋友就有好几个。那段时间,陈琇低沉了许多。
可他没有看错她,陈琇骨子里是有冲劲和蛮劲的,她努力地融入香港这座城市,散发着独有的魅力。
他那时的确喜欢她,甚至允许她生一个孩子。
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会给她带来莫大的安全感,他也愿意给她。
可是,他没有想到管文荷敢这么做
那件事,不仅是对陈琇的打击,也将他的傲慢击得粉碎。
他的游刃有余,不过是别人愿意纵容他罢了。
他离婚,分手,最后身边只留下一个陈琇。
她怕惹他生气,并不经常提起那个无缘的孩子,但他见到她,就总会想起。懊悔的情绪藏在平静的面具之下。
这样的氛围下,怎么还会有爱情?他只能以余生对她负起责任。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谁的一生绑在自己身上,相反,他十分乐见于她们能找到相爱的人结婚生子,过平凡富足的日子。
他的前女友们结婚,他甚至会包上一个大大的红包。有朋友取笑他多情,他也只笑笑不说话。
他和陈琇相伴二十载,他能理解她的痛恨和苦怨,她也明白他的伤心和落寞。可是,终究回不到过去,只能像亲人一样相处。
伴随陈琇亡故的,是Cathy可能还活着。这个消息,让他当时的心情变得没有那么悲痛。
随后,他就为阿巧回了香港。可是,等阿巧的事情办完,他一个人坐在家中,帮佣们也下了班,才突然感觉到无边的孤寂。过往种种纷纷入梦而来,他竟再也不敢踏足大陆。
他这次的签证是为陈霏申请的,可是却没有去明城,而是来了上海。
七年了,仲云霆一直想跟她说声对不起。他不敢面对过去的自己,丑陋的,可笑的自己。
如果陈琇知道这几年发生的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会理解他的吧?
他们都很好。他柔声道:只是,我想你了,阿琇。
二、父子
他这个儿子,心思敏感,人又温良,为了他,仲云霆是倾尽心力。
他想,天底下的父亲应该都是一样的。既想让孩子得到锻炼,又心疼孩子要受的苦楚。于是一步三回头,每做一个决定都要斟酌再斟酌。
从前,他自认做父亲做得没有一处对不起这个儿子。可现在,面对仲平的来势汹汹,他竟有了一丝心虚。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立刻摇头苦笑。
这一路不好找吧?
他有个朋友在澳大利亚经营牧场,养牛和羊。这里靠海,风景很好,气候宜人,他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这幢小房子里。
这房子只有一层,顶上的阁楼对仲云霆来说形同虚设。屋内的摆设也很粗犷,和他从前的品味大不相同。只有窗台前的一副画架,和上面未完成的风景画,给这房子带来几许色彩。
仲平就很意外,您一直住这里?
仲云霆给他倒水,换着住,也会住到墨尔本去。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仲平的视线在那副画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回过头,仲云霆正微笑着望着他,他这才仔细地看他父亲。一件半旧的衬衫,套了工装背心,上面还有一些没洗干净的颜料。头发也有些长,有些潦草。
仲平微微皱眉,您跟以前变化很大。
仲云霆洒脱一笑,这里没什么人,这样比较方便。
您知道我为什么来?
陈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说,我先表一下态度。作为父亲,作为长辈,我是十分乐见于你们幸福的。
仲平的脸上慢慢勾起一丝讥诮,他往后靠在沙发背上。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当时也不赞同的。只是,你知道霏霏这个人的,她姑妈对她有恩,她肯定要回报的。为了阿巧嘛,她什么都肯做的。
仲平点头,那你是怎么妥协的呢?
我怕了。
面对仲平不解的目光,他重复道:我怕了。阿平,你还年轻,还不懂得世事无常。可我见得多了,霏霏也见得多了,我们都怕了。所以才会做了这,你认为很可笑的举动来。
那你们原来是怎么计划的?
等阿巧成年后,我们就会解除婚姻关系。就算你们没有遇到,我们也会在这两年离婚的。
话说到此处,似乎已是解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