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身血污,满脸狼狈,却不知道那扔他上人界的人是何心思,竟然径直地给他扔到了祝钧面前,吓死了他家唯一的老牛。
还在天上他就闻着祝钧身上的味儿了。
冷心不知道邵弘为何会下凡,只当他年岁到了,需要下凡历练一番,却让他拣着了便宜,可以趁他rou体凡胎轻松地报了仇。
他也顾不得自己衣衫褴褛的样子了,站起身来就化了一柄剑准备刺他。
“惊鸿姐姐!”小祝钧却只被他的样子惊到,清朗的童声带着欣喜。
冷心的剑堪堪停住,秀气的黛眉拧起,“你叫我什么?”
“惊鸿姐姐。”祝钧又叫了一次,随即摇头晃脑了起来,“夫子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姐姐这般样子,定是洛神罢。”
他虽家境贫寒,但毕竟是天族皇子投胎,从小便机灵聪明,晓得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道理,这几句《洛神赋》,都是他偷学来的。
冷心一个山间的野狐狸,就是上天界修成了金仙,也没想过要读书的事情。祝钧这一通之乎者也下来,绕的他云里雾里,眼冒金星。
难不成这是什么仙咒?
“你在念些什么?”他问。
“《洛神赋》啊。”祝钧答道,末了,又问,“惊鸿姐姐莫不是没听说过?”
《落神父》是什么?
会陨落的神之父?
冷心顿时一阵后怕。绍弘这厮,前一日还对他百般优待,后一日便可将他推到狱界行刑千年,此时投了凡胎还能弄些奇门法术出来,自己还是要万分小心的好。
他一边想,一边小心翼翼地逼近,剑尖闪着摄人的寒光,让祝钧脊背生寒。
“惊鸿姐姐,你莫要拿剑对着我。”祝钧终于有些害怕,倒退了几步,又险些被地上的牛腿绊倒,索性调转方向,拔腿就跑。
冷心飞身过去,正要取他首级,一个年迈的老叟远远地喊了一句“钧儿——”。
冷心心中一凛,暗道不可在凡人前随意露面,瞬间隐去了身形。
祝钧还在跑,一路跌跌撞撞飞奔进了祝成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爷,爷爷,救我。”
祝成抬头一看,面前只有一片荒凉地,既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山林野兽,何谈救命?他将祝钧安抚好,抚了抚他的发,问道,“老牛呢?”
祝钧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转过头去,指向老牛死了的地方,“老牛在那躺着哩。”
祝成心头一震,忙不迭地去看老牛——四脚朝天,怒目圆张,都已经凉透了。
“你这个败家子!”祝成顿时火冒三丈,家里最值钱的老牛被祝钧给放死了,他只感觉瞬间天崩地裂,暗日无光,他“啪啪”几下揍在祝钧的屁股上,把他还没擦净的眼泪又一次打得流了满脸。
冷心早就化了原形,一边梳理皮毛,一边痛快地瞧这大戏。
祝钧哭得话都说不全了,一抽一抽的万般可怜,祝成许是心疼了,亦或是打累了,叫他在这看着,自己回家去取板车去了。
冷心瞧他走远,便又显了形出来,他总算知晓自己是想多了,邵弘眼下这幅样子,连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头都能打得他哭天抢地,更遑论伤到自己分毫。
只是……他这幅样子,杀起来也未免太没有成就感了,不若自己将他教导成人,再亲手杀了痛快。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妙极,低咳一声,装作人间那些神棍模样,神秘地道,“小儿可愿意随我修学?”
祝钧脸上还挂着泪,听他这话一愣,连连摆手,“惊鸿姐姐莫要说笑,你连《洛神赋》都不知晓,如何教我?”
冷心:“……”
他心里不忿,去了凡间几日,将那名唤《洛神赋》的辞赋骂骂咧咧地学了,总算知道了惊鸿二字所谓何意,便又去了祝钧家寻他。
这日祝钧正在做饭,厨子里满满的牛rou香气。
冷心闻了闻,顿时觉得有些饿了。便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进了厨房,舀了一碗坐在那吃。
祝钧从井里打水回来,便看到心心念念的惊鸿姐姐坐在厨里,顿时惊喜极了,“惊鸿姐姐!”
冷心抬头一看,祝钧看他的眼神怎么有些不对?就好像期待已久似的,难道他转变心意,决定拜自己为师了?
那他定要让他磕一百个响头,再叫一百遍“祖师爷爷万福金安”来听。
他正想着,却看祝钧一个作揖,“谢谢惊鸿姐姐?”
冷心顿感莫名其妙,谢他什么,谢他让他挨了顿打?
祝钧接着道,“若没有惊鸿姐姐从天而降,吓死了我家老牛,我怕是还得有三年才能吃到牛rou呢。”
“……”
冷心吃完了那碗rou,其实老牛太老,rou难吃得紧,也就是他千年没尝rou味,才不嫌弃。他将那木碗扔到一边,拍了拍两边袖子,和着木碗在地上的打转声,“我今日是来问你拜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