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要来这里检查众皇子学业,学宫中的气氛较之往常显得更庄肃些,没人有空理会他。
这屋里最放松的可能就是夏修言与周显已这样的亲王世子,这些人中又以夏修言看上去最为无所事事。
下午课上了一半,宣德帝果然便到了。学宫中所有先生和学生皆出来接驾,一时平日里空荡荡的学堂也显得拥挤起来。
宣德帝坐在正首,抽考了几位皇子,不知是否因为这两日离宫出游而疏忽了学业,几位答得具不是十分理想,圣上显然并不满意,几人坐下时神色也微微显出几分颓唐。圣上又抽考了其他几位世子,夏修言排在周显已后头,听他站起来因为过于紧张口吃得越发严重,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宣德帝见他额上满头大汗的模样也不忍心苛责,问了几句便叫他坐下换了夏修言起来。夏修言依照前面几个皇子的表现,也故意错了几个,表现的不功不过才随着坐下。
学生表现不好,先生面上也无光,一时学宫中气氛颇为凝重。圣上抚着眉头刚要说什么,九公主站起来不高兴道:“父皇怎么光问了哥哥却不问我?我昨晚也温了许久的书。”
清和公主李晗园当时不过十岁,生得粉雕玉琢十分惹人喜爱,年纪尚小便常常跟着哥哥们一块在学宫旁听。宣德帝平素就很疼爱她,如今见她不服气站起来的模样,瞬间便笑了起来。叫她来到跟前问了学义中几个较为浅显的问题,九公主果然一一答了上来,宣德帝将她抱到膝上夸赞道:“你几个哥哥竟都不比我们小九聪明伶俐。”
九公主诚实道:“也不都是小九聪明,好多都是先生母妃还有欣然教我的。”
宣德帝疑惑道:“你说的是朕新封的司辰官?”
九公主点点头:“欣然最近在帮母妃抄经,若第二天先生抽查,她就偷偷教我。”
“朕的司辰官竟还有这本事。”宣德帝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白景明,“说起来朕倒是几日没有见她,这回出来她可跟来了?”
白景明在学宫中每隔五日来给皇子们上一回课,也算是这儿的半个先生,上前一步应答道:“前段日子圣上准她帮去皇后抄经,这回便也一道来了。”
宣德帝隐隐想起是有这么一桩事来,于是点头道:“找她过来,朕倒要问问她是如何教朕的小公主的。”
夏修言在下头听他们对话,心中已生起些疑窦,眼前浮现出那日假山下那个衣冠不整小道童的脸来,不由点了点身侧的李晗风,低声问:“你那日说新入宫来的小道士是男是女?”
李晗风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宣德帝,刚要回答,门外已进来个女冠。她一身雪青色道服,头发用木簪束起,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身量却高。生得一双眉目含情的桃花眼,又带几分少年气,一眼便觉得是副伶俐相貌。
“喏,就是她。”李晗风示意道。
夏修言没说话,目光却沉了下来。眼见那小道士走到圣上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宣德帝问道:“小九说你这几日在皇后那儿抄经,顺道还教小九读书?”
秋欣然在宣德帝跟前倒很老实,她先是茫然了一瞬才像是想起什么,忙回答道:“圣上言重了,臣如何教得了九公主。不过书中字词艰涩,臣古经抄的多了便帮忙认一认罢了。”
听她这样说,宣德帝点点头道:“小九年纪尚小,朕一直以为来学宫旁听不过是想同你几个哥哥亲近,没想到竟还肯花这份心思,实在难得。”原先的那点不悦也叫这灵巧可爱的小女儿冲淡了,临走时只告诫了学宫众人需当勉力,竟也不曾多加责怪。
等宣德帝一走,先生们送了圣上出去,便只余下一屋子的学生。李晗风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李晗意难掩鄙薄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你就是那个在父皇面前妖言惑众的小道士?”
屋里众人皆回过头去,只见那少女笑眯眯地冲着对方一拱手:“在下九宗卜算秋欣然,见过二皇子。”
李晗意皱眉:“你认得我?”
“不认得。”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听闻前两日二皇子闭门思过与我有些渊源,故而猜了猜。”
李晗意本以为她要说什么奉承话,结果竟老老实实地说了这么个理由出来,不由略感意外。他性格倨傲跋扈,最不喜欢弯弯绕绕那一套,这小道士如实回答倒不叫他反感,但还是端着一派傲然口气问道:“倒是有些小聪明,你可想过猜错了要怎么办?”
秋欣然眯着眼笑道:“不会猜错。”
她这样说,倒勾起李晗意几分兴味:“这么有把握?”
“我就是靠着这样的小聪明吃饭的呀。”秋欣然答得理直气壮。李晗意冷笑一声:“你既然有这个本事,倒是再猜一猜这屋里的其他人都是谁?若是猜不对,别怪本王砸了你的饭碗,再去父皇面前告你一个欺君之罪。”
听他这样说,屋里其他人也来了兴趣。这屋里人人听过她替圣上看相的事情,对此事虽然态度各异,但也都有些好奇,如今都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