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小跑起来了,像是要躲避着什么危险可怕的事物。
顾长钧没有回头去,浓密的睫毛轻轻覆了下眼睛,他依旧如往常般,没有答话。
周莺已经逃得远了。
柏影堂中,顾长钧在屏风后更衣,沐浴过,黑发披散下来,遮住半边面容,令阳刚的男人平添了几丝Yin柔气质。
他年纪很小就从了军,为了自己的抱负,也是为了逃开家,逃开长兄对自己的控制。后来又在外头做地方官,约有十来年,他一直孤身住着。多年在外,什么苦都吃过,他跟其他的勋门清贵不一样,他喜欢幽静的环境,不喜呼奴唤婢前呼后拥。
信手拾了没看完的那书瞧了两眼,听得小泥炉上有什么东西咕嘟咕嘟翻滚着,他寻声瞧去,见一只陶罐在上头煨着。恰北鸣抱了茶壶进来,见顾长钧盯着那陶罐瞧,北鸣笑着道:“姑娘叫人送来的羹煮沸了,小人给侯爷盛一碗。”
描金小碗递到跟前,汤水清濯见底,飘着几片百合叶,颜色鲜亮好看,味道闻起来十分香甜。
顾长钧适才宴未完就去见了罗百益,这会子倒真有些饿了,用汤匙舀着用了两口,味道不错,就一口气都饮了。
北鸣递帕子和茶水过来给他漱口,嘴角挂着掩不住地笑。
顾长钧蹙了蹙眉:“笑什么?”
北鸣道:“叫姑娘知道侯爷这回用了汤羹,心里准高兴呢。过去送过多少回,侯爷都不饮,姑娘愁白了头,不知怎讨好侯爷才好。”
顾长钧眉头没有舒开。
她,讨好他?
也是,那样的身份,怕失了侯府的护佑,不讨好,又能怎地?
没了这安平侯府,她就是只人人可宰杀的羔羊,那等容色,若没人护着,大抵就只有教坊青楼的去处。
他不由又想到那罗百益说的那些话。
“顾小姐与我乃是天定的缘分,来日她嫁我为妻,顾侯便是我的叔辈,日后顾侯但有政令,我必无不遵从,……区区一女子,能换我罗家与建国公府支持,……将来顾侯位极人臣,风光无两……”
北鸣见他面色不好,以为自己失言惹他不快,忙悄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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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林去后,这年节也便过完了。
顾长钧重新忙碌起来,二月初,还去山西办了一趟差。他离开的小半个月里,宁家与安平侯府往来频繁起来,虽未曾定下婚事,但风声已经传了开来,没多久也传到了罗家院里。
罗百益这些日子因顾长钧不在而不得进安平侯府,心里惦记,茶饭不思。这日又躲懒没去上值,躺在他娘罗太太屋里的临窗炕上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
里屋,他娘和伯母建国公世子夫人苏氏说话儿,不时就有话音从里头透出来,罗百益听得真真的。
“宁太太高兴太早,搭上安平侯不假,可娶了那么个媳妇儿进门,苦有她受的。名头是侯府小姐,京里谁不知?那丫头是抱养来的,根本不是侯爷亲侄女儿,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还没半点亲缘,若宁家真有事求到顾家头上,我瞧安平侯可未必认这亲家。”
大伯母道:“不能吧?我可听说,那顾小姐跟顾大爷并不是没亲缘的,顾大太太后几年不大见人,Jing神也大不如前,不就是为这事受的打击么?说是顾大爷过去瞒着家里养了个外宅,生了这闺女,宝贝的什么似的,顾大太太心气高,咽不下这口气,又不屑为难一个毛孩子,生生把自己气坏了。”
罗太太冷笑:“不过就是个外宅的私生女,又有什么了不得了。要我说,是顾大太太作践自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至于拿自个儿置气?换做我,若是罗弘铸敢在外头叫我没颜面,我就敢带着他儿子跟别人姓去!”
大伯母忙不迭堵她的嘴:“瞧瞧你,什么岁数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也敢胡说!越发没道理了。”
罗太太只是笑,偷眼去瞧外头罗百益的神色,自己这番敲打,可就为着说给他听,那女孩儿不值当他如此魂牵梦萦,更是已经定了亲事,眼看就成了人家的媳妇。
这一眼看过去,罗太太脸色猛然一变。——外头哪还有罗百益的影子?
罗太太站起身,喝道:“六爷哪儿去了?不是叫你们看着?”
门前侍婢颤颤地道:“六爷适才就走了,奴婢们不敢拦。”
罗太太扶额:“快,赶紧叫侍卫处的跟着,说什么不能叫他去顾家!”
这边厢罗家人仰马翻,那边周莺正陪陈氏在绸缎庄选料子。
今儿陈氏带她来的是宁家的铺子,说是要给麟哥儿再裁几身春装,小孩子长得快。
掌柜的叫了个女管事接待两人,引到铺子二楼雅间里头,上了茶点,正选料子,听得门前一水的喊“二爷”。
从楼上朝下看去,便见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阔步走了进来。
陈氏抿嘴一笑,朝周莺打了个眼色。
周莺霎时会意,一张芙蓉面倏地红得透了。
那是宁家二公子,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