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送你过去。更何况,你还想在出租屋里当一个到死都要自私的自私鬼。”
她眼睛半眯着,神色显得更加严肃,
“人死可以,不要碍着别人。”
急救车里……
半晌,寂静无声。
车上的其余三人都被简沐姿刚才的冷言冷语震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躺在担架床上的中年男子。
他嗫喏着嘴唇,张了又合。
他是想要说一句辩驳的话。
想要诉说自己活着有多辛苦,想要自述过去一段时间以来自己的身心倍受折磨,想要陈述自己有多想健康地活着……
如果有来生……
可这些根本不抵私心,不抵忽略了生而为人的人性。
他可以以自身的可怜来博得同情,也可以哀叹怨怼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却不应该让无辜的人受到他的牵连。
说着冰冷话的急救医生,实际上教训得一点儿都没有错。
那位知道打120电话关心自己的老太太,实在不应该因为自己受到无妄之灾。
即使房东不是今天的老太太,即使对方只是出租交易的另一方,即使对方没有因为自己数天不出门而前来关心过,他也没有资格因为自己的生死打扰到别人的生活、影响到无辜者的人生。
见到自己的死尸?
处理自己的尸体?
会留下Yin影吧?
……
“我以前有家……10年前有家……跟前妻离了婚,儿子判给了前妻,我就没家了。”
男人抬起瘦骨嶙峋的右手,手背覆在了眼睛背面。
“……其实也怪我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不着家。不着家也就算了,还喜欢喝酒。喝了酒就打人,喝了酒就总觉得外面的女人比家里的好。其实不喝酒也这样,心定不下来,没有想过跟一个人守着过日子有多么幸福。”
“……离婚了之后,就开始四处在工地里揽活。别看我这个样子,以前也是个风风光光的包工头。老家里出来的,好多都是我带进城的,一开始也都跟着我干。后来……喝酒喝上瘾了,打牌打上瘾了,哪里还顾得上挣钱?拆东墙补西墙,借这个还那个,久而久之,人家就不借了。”
“头两年,我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还是个名牌大学!我去找我儿子,他不认我。我跟他说,我是他爸,他还白了我一眼说,他爸早就在以前乱混的时候就死了,还让我别再找他。”
“……混到50岁也就留下了这么一个种,还不认我。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这两年,我戒了酒、戒了烟、还了债,就想着有一天能……能再像个人样,让那小子能认我,然后再到我前妻跟前认个错……我这些年都打听过了,我前妻没有再婚、也没外人说过我的不是,我总想着还有机会……可……”
“……命运弄人啊……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啊……”
男人看向简沐姿,
“医生,你说得对。我死了就死了,活着害人,死了还害人,就是没脸没皮了。是人就做不出来这种事,我还是死医院里的好。”
男人拍了拍额头,
“瞧我这记性。这癌啊可能进了脑子,忘记喽忘记喽。”
他转头看向陈飞,
“小兄弟,你今天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回家取张银行卡。我那卡里还有几万块钱,咱也不能白住医院不是。”
“……你在这里还有其他亲戚么?”
“没有了,我爸妈早些年就被我气死了,临死了也没见上。其他亲戚早就跟我不来往了,没有喽,都没有了。”
……
急救队交接完,陈飞和刘易都停在了抢救室门口。
陈飞手里还有病人给的出租屋钥匙,人还说了,银行卡就在床底下压着。
曾经混过日子,抛过妻弃过子,不孝父母……
可见着那男人连个能叫的人都没有,陈飞和刘易到底有些可怜他。
简沐姿看了眼犹豫在那里对她欲言又止的两人,顿了顿,对陈飞提醒了句,“你不是有老大么。”
我不是有老大?
对啊!温老大!
温老大是警察!
路子也是警察!
他们一来,铁定能联系上那病人的儿子!
陈飞开心地掏出了手机就给温杨去了电话。
见到简沐姿毫不停留走回了急救车,陈飞与刘易对视一笑,他们的简医生怎么看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
温杨和张路之接到陈飞的电话赶到医院。
不久前还满足于一个人就此孤独终老的人,见到警察来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儿子和前妻的名字。
早就换了手机号码、搬了家的亲人,若是能够重新联系上,若是能够在活着的时候再看一眼,他也算是能够瞑目了。
向死而生,他仍是有心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