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含笑,波光盈盈,不似说谎的模样。
他心尖似被热水烫了一下,这抹热意瞬间浮上了面庞。
他忍住心中的波涛汹涌,肃了肃面色,僵硬道:“孤救你,不是为了这句夸奖。”
谢娉婷并不言语,她目光触及他隐在袖中的手,软声说道:“殿下过来。”
周怀禛瞧她虚弱模样,以为又是那哪出伤口疼了,剑眉微蹙,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问道:“可是有哪处……”
他话语未尽,便见面前姑娘将他的衣袖撸了上去,动作丝毫不雅致美观。
他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欲将手抽回来,却被她抓地紧紧的,他瞧见她长睫一颤,豆大的泪珠儿滚到他含着血淤的手上,姑娘软糯的声音含了怒气,又含了哭腔,“你还藏?”
周怀禛身子一颤,一向睿智的头脑仿佛上了锈,他僵硬着任由面前的姑娘轻柔地替他抹了膏药。
他心底似有岩浆翻滚,热到心尖发颤,一股喜悦冲上头脑——这是当年他册封太子时都未曾有过的狂喜。
外头韩偓忽然禀报道:“殿下,军需案有了进展,陛下正急着召你入宫。”
韩偓在门前进退为难,他也知晓殿下在乎汝阳郡主,定然想在此处陪着她,只是军需案事关重大,官家与太子关系一向不睦,若再有耽搁,恐怕官家又要寻出殿下许多错处,横加刁难。
周怀禛眉头一拧,他望着正垂首替他包扎伤口的姑娘,心里泛起一丝柔软。
他不知她方才所言,是否因了救命之恩,敷衍安慰他,可见她出事那一刻,他的的确确慌了。
是初初涉政,面对群臣时都未曾有过的慌乱。
周怀禛收敛眼中的Yin暗之色,他低声嘱咐道:“勿要碰生冷之物,好生照料自己,改日再过府探望。”
谢娉婷杏眼微微shi润,她察觉到他此刻心绪不稳,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脑中的话脱口而出:“殿下也是!”她对上他极具攻略性的目光,心跳慢了一瞬,快速垂下头,软软说道:“殿下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用生冷之物,切忌舞刀弄枪……”
周怀禛听着她将自己的话复述一遍,冷冽的眉眼柔和几分,面上竟破天荒挂了几分笑意,他说道:“我记着了。”
谢娉婷被他的话一惊,螓首微仰,却见那人在细碎光影中阔步而去。
他竟然弃了尊称,自称“我”。
门外韩偓似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圈不知几何,瞧见太子的身影,忙迎上去说道:“殿下,陛下已派拱卫司的人来催了三回了。”
周怀禛面色不变,他淡淡道:“回宫。”
韩偓松了口气,目光触及他家殿下的手,心微微一梗,心道哪个蠢笨大夫将伤口包扎地这样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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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在外头马车里悠哉饮茶,对面戚氏不得不佩服王妃的淡定,忍了一刻,戚氏道:“咱俩还是去瞧瞧吧?呦呦最是怕疼,虽有太子护着,恐怕也不好受。”
虞氏将茶盏放下,笑着说道:“有太子在,你我前去又有何用?咱们都是局外人,瞧得明白,可是呦呦她不明白,唯有让她自己用心看,日后道路才能走得长远。”
她的呦呦美貌聪慧,能担得起太子妃的重任,只是没有谁生下来心窍全通,有时须得经历过,方能明白真情可贵,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替她绸缪一切,日后总要她自己拿主意的。
谢娉婷涂了药,脚踝倒是没那样痛了,玉团心疼地直掉眼泪,非要和玉锦一左一右搀着她,谢娉婷笑着受了,却用手刮了刮玉团的小鼻子,道:“我又不是残了腿,不过扭了一下,几日就好了,别哭了,嗯?”
玉团抹了抹眼泪,道:“郡主,我日后一定寻空好好练马球,再也不叫您受伤!”
这话引得一众人笑出了声。
徐妙锦瞧她脸色虽然白了些,但是能笑能动,心口大石才放了下来,道:“呦呦,若以后太子殿下不在场,我再不敢拉着你打马球了。”
谢娉婷芙蓉面上一红,她忆起那人极黑的脸色,杏眼里漾起了柔柔的波光。
两人说着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虞氏正站在王府的马车处候着,她瞧见女儿微红的面颊,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上前扶住人道:“方才府里来了消息,皇后娘娘得知你受了伤,特派人送了宫廷秘制的凝香丸,现下阖府皆知,少不得要进宫谢恩。”
谢娉婷惊了惊,心里涌出一股甜蜜的欢喜。
他才刚回到宫里,皇后娘娘便送了药去府里,可见他有多么雷厉风行。
可是欢喜过后,她黛眉微蹙,又惴惴不安起来。
她行事鲁莽,丢了殿下的颜面,皇后娘娘会不会因此对她不喜?
她蓦然想起他沉静的面庞,心里又重新安定下来。
是她的错,她就担着,她虽没有天大的勇气,可好在她从小就有知错就改的品性,认一回错,又何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委委屈屈):殿下,有人说我给你包扎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