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家。
迟昭静默了片刻,才想起来问:“……叶婆婆怎么样了?”
迟爸摇了摇头。
见到那样的画面,迟昭早从心里断定结局可能不会太好。
“去医院吧。”迟爸道,“叶司予估计会直接过去,你在这里等不定等到什么时候。”
迟昭这才反应过来。她点点头,起身时才发觉自己腿是软的,寸步难行。
迟爸扶住了她。
等打车到了医院,一进大门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迟爸问过了医院前台,直接到一楼急救中心。
刚一拐弯,就看到走廊排座上的少年。他还穿着校服,明明已经长高很多,在白炽灯的灯光下,身形却单薄到不再有实感,仿佛下一秒就会烟消云散。
迟昭没敢看他的脸。
迟爸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下:“过去吧。”
迟昭深吸一口,这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叶司予低垂着头,长睫落下,遮住眸中的情绪。
没有哭泣,没有声嘶力竭,偏偏迟昭这样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悲伤,压满在心头呼之欲出,再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承受。
迟昭半跪在他面前,和他一般高。这种时候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即便是安慰也像是喧哗的噪音。就这么无声地僵持了半天,迟昭抬手,正想摸摸他的头,叶司予却忽然一把抱住了她。
少年的脸枕在她的肩膀,呼吸间全被熟悉的气味填满,无法安放的重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起初是无声,而后是抽噎,只有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最后的浮木。
迟昭渐渐感觉到那渗入衣衫深处温热的东西。
是眼泪。
*
“说是z-i' sa。”迟爸道,“或者是意外。”
迟昭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目光看着窗外渐渐日薄西山的暮色,沉默不语。
迟爸见她这样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半晌才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不你这两天先去许老师家住两天?”
更当即的事是一周之后的中考。尽管迟爸也很为叶婆婆的意外去世惋惜,但活着的人有继续生活的责任。除却死者的家属,没有人有义务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迟昭是个例外。
不光因为她和叶司予关系好,还因为她是第一目击者。那样光用语言都觉得瘆人的场面,可想而知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迟昭摇了摇头。
迟爸知道女儿向来固执,她决定的事任凭旁人如何劝说都不会改变。
迟爸叹了口气,先出去了。
迟昭坐在原地,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会不记得这样重要的事?
或者,前世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迟昭是理科生,自然知道拓扑学连锁反应,更通俗的叫法是蝴蝶效应。在其余条件不发生改变的情况下,任何微小的变动都有可能引发巨大的后果差异。
那么叶婆婆的死亡,会不会就是她重生这个“变量”所引发的“后果”?
一想到这种可能,迟昭就觉得喘不上气来。
她埋首怀中,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
温书假结束,距离中考只剩下四天。
这样的新闻最容易在学生中流传,为了避免影响初三考生的心态,学校花了大力气去找知道消息的人谈话,很快把一场愈演愈烈的火掐灭在苗头状态。
只有迟昭一反常态,浑浑噩噩,甚至心不在焉。学校领导也知道她是第一目击者,轮番找她开导,生怕因此影响了她考试的发挥。
中考结束在一个雨天。
前世的迟昭还不是这样。
即便做了充足的准备,中考的时候她还是会和大家一样感到紧张忐忑,一样会因为对答案时发现自己填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而痛哭一晚上。
现在全都没有了。
她甚至都没有考试的感觉,至始至终都与外界隔着一层似的,像是另一个自己在身体里看着自己做题。
等到最后一门结束,迟昭跑回家,第一句话是:“叶司予呢?”
在迟昭中考这段时间,叶司予同样度过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还在灵堂。”迟爸道。
迟昭摘下书包准备去找他。
迟爸叫住她:“我和你一起。”
叶婆婆去世后的这一个多礼拜,叶司予才终于慢慢接受这个事实。警察将她摔下楼梯归结为意外,并没有事发时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在,而且死者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这样的推论再合乎情理不过。
迟家父女到的时候,灵堂的人不算多。叶婆婆背井离乡生活在这里,老家的人联系不上,城里又没有多少认识的人,只有一些热心的同小区大爷大妈们来了,虽然他们一向视叶婆婆为异类,关系并不好,但在传统文化中毕竟死者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