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诋毁。
少年学会了隐忍,也习惯了隐忍,连舐伤流泪都是默默无声的。
于是她的眼眶也蓦地红了。忍着不哭,却阻止不住眼泪掉下来,“在南川。”
她说:“阿珩,你姓霍,你生在南川。你有爸爸妈妈,有哥哥。那里是你的家。”
“可是……”他不断抱紧自己,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像个受了伤的小兽,“可是,在我有记忆以来,我的家人,都姓夏。”
他的奢望,他的太阳;他的软肋他的铠甲;他的求而不得望而却步,一切想要不敢要,说放放不开的,也姓夏。
他从臂弯里轻轻抬起头,苍白的脸庞泪痕闪烁,目光是恳求的,“夏树,别不要我行吗?”
他明明不是被遗弃的,却一直都在被遗弃着。
他不想再被遗弃了。
“可是,可是……”夏树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了,手背压住眼睛,边哭边说:“可是他们才是你真正的家人。”
夏树何尝喜欢霍家人的到来?又何尝希望他走?
这是她的男孩,她连撒娇都是小心呵护着的,她怎么舍得不要他。
可是,霍家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们只是不慎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也是受害者。在他不希望走的这一刻,他们也在欢欣地盼望着与家人重聚。
她的爸爸爷爷只是因为担忧她会发生意外就能将他从孤儿院里接回,那他的家人,又怎么可能不爱他?
宋珩看着她,“……一定要这样吗?”
他以为在这个房子里,即便所有人都希望他走,至少她不会。
她会留下他的。
夏树不敢看他的眼睛。指尖轻碰到衣服里面的一块玉坠,她轻轻将玉坠取下来。
玉坠搁在地面上只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宋珩的心也一瞬冰凉。
起身的时候,夏树已经将脸上的泪擦净了。宋珩仍旧孤零零地蜷坐着。
她想抱抱他,手伸出去后又停住了,最终放下。
当他不再是宋珩,她连抱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阿珩。”走到门口打开门,她又回头,对他微笑,“好好的,别受伤。”
门板吞噬了最后一线光。宋珩默默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闭上眼。
再睁开,屋内如旧黑暗寂静,只有地面的雪白玉坠泛出丁点黯淡珠光。静默得仿若它从未离开过,她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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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青城一中都轰动了!
高二文一班先前被指认是杀人犯的孩子、被夏家收养的宋珩,如今忽然又有确凿消息称,其实是霍氏君昱集团遗失多年的小少爷。消息传遍了学校,几乎半天就席卷开一阵轰然。
十几岁的学生,对于南川霍家的概念其实所知并不深厚。但奈何君昱霍氏的名号实在太广。
尽管南川与青城所距隔千里,但其产业却有深层的渗透。青城内就有数家大小商场、影院、地产等等是其旗下产业,被大家戏称一中每一个人都为他家“送钱”过。
与消息同来的,自然便是宋珩身边人的态度渐渐有了不同的转变。
不止宋珩,就连夏树,近来似乎也总有从未相识过的人主动交好套近乎。
宋珩淡然自若,每天照常上学、放学。只是更加沉默。
最近向他请教问题的人倒似乎很多。
其实自从上次杀人犯事件平息之后,宋珩身边随再没有那些风言风语,但向他请教问题的人也不如曾经那般多。
到底多数都是借着请教问题去接近示好的。当好奇心的面纱被彻底撕开,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近来又反常的多起来。
活动课,宋珩的座位旁围了一小圈人。
“既然这艘船是从12月30日12时起,五分钟后越过了180°经线,那么……”
宋珩讲题一向细致完整,几乎每讲到一个知识点,都会向身边的人确认该点他是否讲述明白。讲解间,有人忽然不禁问:“宋珩,你真的是霍家的人?都已经确认了?”
宋珩笔尖一顿。
定了片晌,他笔下重新书写起来,故作无事般继续说:“由此可得这个地点的区时不可能是……”
“你已经见过君昱集团的总裁了吗?还有那个网上传的霍少,真的很帅吗?”
“你们家是不是特别豪华?”
“你会回南川吗?你会重新改姓霍吗?”
更多和题目无关的问题接二连三抛出来。宋珩终于说不下去了,唇角微抿。
大家眼睛亮亮的,似乎真的很期待他的回答。
将解题步骤直接在纸面上写好了,他将答案往前一推,站起身,“今天就到这吧,我出去一下。”
他匆匆走开。有人不禁喊:“诶宋珩……宋珩!”
后排的夏树静静望着他的背影,手里的笔渐渐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