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太高估我了。”
话语中带着无奈的叹息,将他从遥远的天际瞬间拉到了尘世:“我没有你想得那样周全,至少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从未有万全把握。”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即便是他做出那套嫁衣的时候,心中隐约的预感也昭示着林寒见的不稳定性,但他愿意去赌一次。
人生中头一次无意义、无把握地豪赌,果然一败涂地。
林寒见听见沈弃继续道:
“我也需要去摸索你的心思,并非什么话都能明确地踩中你的心事,达到绝对的效果。如若不然,我们此刻不应该是这样,你早就成为我的妻子。”
对于沈弃,林寒见确实有滤镜,独属于“这人不好惹”“惹了就要万分小心”的那类滤镜。她最开始生气就是以为沈弃是故意为之,看不懂沈弃的Cao作于是只能往他故意上去想,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是拿捏得不大准确,还在做试探。
这个认知比沈弃的那句“裙下之臣”,更能让林寒见感受到一种来自于这位高高在上的沈阁主的示弱。
如同一颗经年的大树在某个时刻毫无征兆地弯折,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轰然却无声地匍匐在了人的脚下。
林寒见轻轻地扇动了下眼睫。
对面的沈弃同时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注意到这点微不足道,然而又令人莫名愉快的巧合,沈弃会心一笑嗓音温和地道:“你真的很讨厌我和你的过往么?”
话语的内容并不柔和,还很可能带来新一轮摩擦,但沈弃的口吻和当下柔软的姿态都很好地中和了这份潜在的不快。
林寒见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遇强则强,若能好好说话,自然是顺理成章地交谈。
她认真地思考片刻,途中不自觉地看了沈弃两眼:“不是讨厌,是认为那已经结束了。”
不是讨厌就好。
沈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循循善诱地道:“认为那已经结束了,但你提起来时似乎并不能全不在意,是因为会产生再次的牵扯,还是因为我让你感到棘手?”
仔细想想,他们其实从没有过这样形式的谈话:心平气和地在拆解他们自己的事。
沈弃是很好的谈判者,优秀的商人,更是合适的交谈者。只要他想,就能将交谈的氛围代入佳境——前提是势均力敌的林寒见能够卸下防备,表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愿意合作。
他提出的问题也颇为一针见血。
林寒见愣了愣,没能马上给出答案,这个问题比上个问题难度大得多,实际上林寒见并没有扪心自问过。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看似前者能够和后者重合,不想再次产生牵扯,就是因为觉得沈弃棘手。然而,会再次产生牵扯就是一桩持续的联系,而对沈弃感到棘手则是对他本人的忌惮和犹疑。
这之间的细微差别,足够反映林寒见究竟是更不能接受被关系牵绊,还是更不能接受他的存在。
沈弃隐隐约约地从林寒见的态度中摸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似乎非常不愿意继续维持关系,不论是先前的慕容止还是现在的他,可要说她是为了斩断一切去专心致志地和陆折予在一起,沈弃又无法说服自己,她真的喜爱陆折予。
且她很喜欢界限分明地划分,在这之前,并非如此。
林寒见思考的时间超出了沈弃的计算。
沈弃见好就收,适当出声,轻巧地转移了话题:“你在我身边时,可有什么不平的事情?”
林寒见看他一眼,表情微妙。
沈弃改口道:“我可做了什么让你不满的事?”
林寒见的表情好看了些。
中国文化博大Jing深,同样的意思用不同的话说出来,感觉翻天覆地。
“那可就多了。”
林寒见看沈弃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也不嘴下留情,张口就来,“你吃药麻烦,喜欢人哄,我不哄你吃药,你宁愿咳嗽都不动汤药,麻烦得很。”
沈弃颔首:“想听你劝我,便感觉你在关心我。”
林寒见道:“写字拿书都嫌麻烦,什么都让我代劳。”
“那是翙阁机要,我欲命你为支柱。”
林寒见又道:“被人捧得太高,稍有不顺就更加难哄,万事都得顺着你的心意来。”
沈弃问:“你是说你失踪那次?那时适逢阁中异动,我怕你出事,更恼你离开我太久。”
林寒见撇撇嘴:“看来我不用说了,你全是理由。”
“我并未撒谎。”
沈弃不卑不亢,语调平和,“但你说不好,我会改。”
林寒见冷呵了一声:“可别,我担不起您这样的厚爱。”
沈弃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出身那般,许多事便未能做好,你提及些许,我虽有理由,却不能当作我无错。归根结底,你与我之间的对错,不能全看我自身的角度,判决不在我,而在你。”
“是我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