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睡不着,她也只好起来抄写心经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这一抄写,就是夜明天光之际了。
晨起时间到了,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叫太夫人看出她脸色不好来。
“娇娇,祖母的心肝儿,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 太夫人素来最是疼爱魏令仪,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小姑娘。这会儿看出她眼底的乌青,不晓得多心疼。
魏令仪摇摇头,轻声说道:“夜里做了个古怪的梦,吓得睡不着。”
太夫人一听,心疼把小姑娘搂在怀里,慈爱的说道:“咱们娇娇做了什么梦,吓得睡不着了。祖母心疼得很,跟祖母说说。”
魏令仪只道是梦到了战场厮杀,场面极其可怖,故而她也有些惊着。
太夫人没想到她会做一个这样的梦,一时之间也有些愣住了。
魏令仪笑了笑,反而来安慰太夫人:“祖母别担心呀,许是我最近兵书看多了。”
太夫人听小姑娘安慰她的话,也跟着笑笑,怜爱的摸了摸魏令仪的头发,颇有些怀念的说道:“兵书啊,咱们娇娇喜欢看兵书吗?”
魏令仪点点头:“喜欢的,行兵之道处处皆学问。只是看一遍也不大能懂,总是要多看几遍的。”
太夫人面上总是挂着慈祥的笑意:“你祖父啊,他是个武痴,也喜欢看兵书。偏偏呢,你□□父不喜欢他习武,他啊,就偷偷的,自己去练。后来,背着你□□父去从了军,差点没把你□□父气死。”
魏令仪很少听到太夫人说从前的事情,尤其是关于祖父的事。当下便好奇的看向太夫人,问道:“那后来呢,祖父怎么样了?”
“你祖父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不知落了多少道伤疤,好几次就差点把性命交代在沙场……” 太夫人陷入回忆,道:“我记得有一次是在西北……你祖父被人暗算,身重数刀,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
魏令仪心里一惊,面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太夫人侧目看了看魏令仪,笑道:“可他命硬啊,愣是挺过来了,养了半年多,又生龙活虎了。也是那一年,祖母有了你爹爹。”
“祖母,您不害怕吗?”魏令仪想到梦里的画面,令人心悸。
太夫人听小姑娘这么问,点点头:“怕呀,尤其是有了你爹以后,祖母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然后就把你爹托付给你□□父,悄悄的就去了西北。”
听到这里,魏令仪忍不住张大嘴巴,震惊得很:“祖母您独自去西北吗?”
太夫人想起这一段还怀念得很:“是啊,我就带着魏家的护卫一路艰难险阻也好,风餐露宿也好,就这么去了西北。我还记得,当年你祖父看到我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当时又是隆冬,立刻就把披风解下来披在我身上了……”
魏令仪看着太夫人陷入回忆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心疼。
祖母,一定很爱很爱祖父吧。可祖父早早的走了,留下祖母一个人在这世上,哪怕是儿孙满堂,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可以为他奔波千里的人。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世上的一切,还有对他的思念……
太夫人说得很投入,魏令仪却忍不住悄悄的shi了眼眶,她默默的伸手抱住了太夫人,小模样很是伤情。
直到被小姑娘抱住了,太夫人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突然就shi了眼眶的小姑娘,有些愣神。
“娇娇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要哭了呢?祖母看娇娇落泪,这心肝疼呢。”太夫人轻声细语的哄着小姑娘。
魏令仪愈发的忍不住了,直接抽泣了起来,太夫人一下慌了手脚,她还是头一回看到小姑娘这么哭,很是突然。
太夫人连连搂着她叫心肝,魏令仪好似眼泪决堤,哭得不行。
太夫人一看这不行,这样哭别说是眼睛哭疼了,这嗓子也哭得疼,她把小姑娘扶正了,严肃的问道:“娇娇,告诉祖母,你怎么了?”
魏令仪看着太夫人担心又着急的样子,努力的克制了一下自己哭泣的情绪,整个人都还有些一抽一抽的,带着哭腔小声的说道:“我,我心疼祖母,太心疼祖母了!呜呜呜……”
太夫人愣住了,没有想到小姑娘居然是为了这个理由哭的。她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安慰小姑娘。
可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还要同她继续解释:“我,我听祖母说从前的事,就觉得心痛。祖母和祖父鹣鲽情深,祖母甘愿为了祖父,独自千里奔波至西北…这种事,光是听一听便觉得当中需要莫大的勇气。可我,可我想到祖母如今孤身一人,身边哪怕有娇娇和哥哥们,可再无人站在祖母身侧,为祖母批衣添暖,就不免觉得,这里好痛啊。”
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掉下来,落在衣襟上,成了泪印。
魏令仪的话说得简单,可太夫人却是全然了解了小姑娘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是说,自己如今孤身一人活着,失去了那个深爱的人,余生已然无人可相伴。哪怕是有晚辈相伴,可还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