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晅颔首。
苏兰序重新关闭移门。
甜气逐渐淹没和取代苦涩,玄微口腔里舒适了许多:“你外婆怎么回事?”
陆晅摩挲了下玄微背脊:“她有时发病就这样,以为自己还在大学时代。”
玄微恍然大悟:“难怪呢,我一开始以为她在开我们玩笑,后来感觉不是,她好像拥有自己的场景。”
她回忆着陆晅外婆的所有反应:“你外婆也在晰大念书?”
陆晅:“对,跟我是校友,听我妈妈说,她年轻时是才女,文采斐然,在校刊,各大杂志报纸上都发表过文章,可惜毕业结婚后就封笔了。”
玄微好奇:“怎么不写了?”
陆晅也不十分确定:“我妈说是外公不让她再写了,要她好好相夫教子。”
“可我妈后来整理外婆年轻时的作品,里面夹了外公给她的书信,恋爱前他追了外婆很久,字里行间态度都是支持她创作,还跟她探讨内容,写很长的读后感,就是个卑微的书迷。”
玄微戳他:“嚯,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前后言行不一,先骗到手再说。”
“不是!”陆晅矢口否认:“我向来支持你事业,甚至还花大几十万买了辆压根没派上用场的车。”
他始终对这事耿耿于怀。
“那是还没结婚,谁知道你结了婚之后会不会变?”
“我现在什么样,婚后就还是什么样。”
“哦?”玄微不屑一顾:“那我们拭目以待。”
陆晅抓重点:“你意思是肯定会跟我结婚么?”
玄微脱口而出:“不跟你结我跟谁结?”
陆晅当即笑了,不由分说将玄微钳到身前来,重重亲了下她头顶。
玄微扒头发,好像要把他气息抖散:“你有病吧。”
“嗯,有病,有病。”他替她抚平那簇乱毛。
这时,外婆搬着一个木匣走了过来,上方浮雕秀美,牡丹花瓣层叠舒展,栩栩如生。
她坐下,滑开盖子,取出几份折叠整齐的旧报纸,小心翼翼展开,指着一处给玄微与陆晅看,不胜得意:“陆同学,你睁大眼瞧,这可是我在《品报》上连载的小说。”
陆晅肯首:“佩服,这个报纸不是一般文人能刊登的。”
“玄同学,你要读一读吗,”老太太把报纸交给玄微:“我写了个性格迥异的双胞胎的故事。”
玄微难得耐心地接过,从头浏览起来。
她其实不太爱看书,白纸黑字,枯燥至极,但这不影响她愿意施舍给这个可怜又可爱的人类老太一点面子。
玄微看完报纸上这一节,大半都在描述这对姐妹的相处细节,人物生动立体,跃然纸上。
小说的名字叫《并蒂》,外婆的笔名叫岚贞。
玄微合上报纸:“这个故事你写完了吗。”
老太太倏地恍惚,迷茫:“我写完了吗?”她直眨眼,似乎自己也弄不明白:“哎?我怎么记不得了。”
玄微愣了下,想把她神思回扯:“没写完也没关系。”
“不行,不行,”老太太激动起立,头也不回奔向客厅中央,好像那里才能让她身置舞台中央,能让所有观众注意她的戏目,她如昨夜那般高喊:“兰序,兰序!”
陆母赶紧从厨房出来。
她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快步走向自己母亲,掺住她:“妈,怎么了?”
“我写完了吗?”老太太紧攥她一只手臂,“你快告诉我。”
“什么?”
“《并蒂》啊,我写完了吗?”
苏兰序眉头紧锁,缓了缓,才笑着说:“写完了啊,”她温声软语:“你说后面的书稿都给朋友了,等她留洋回来你们就一起出版。”
“哦,对,”老太焦虑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对,对……”
她喃喃说着,回到沙发上,看向玄微,眼睛清晰笃定了不少:“我写完了,你会看到的,你能在书店买到。”
玄微点头,用力应:“好。”
空弥一事过后,玄微对风烛残年的老人总有种柔软的悲悯。
生怕老太太还在旧事上纠缠不尽,损心耗神,她想快点转移注意力。
她早注意到那只木匣里,除了保存着报刊,下方小格间还妥善安放着一些首饰与银元,似乎都是陆晅外婆私藏的珍贵物品。
此刻机会绝佳,玄微指指木盒内部:“这些都是你的吗?”
老太太果不其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对。”
陆晅妇唱夫随:“是你先生送你的?”
老太太掩唇怯笑:“什么先生,我们还没结婚呢。”
玄微目光扎在那些个大洋上移不开:“可以给我看一眼吗?”
陆晅知道她财迷瘾发作,顺水推舟:“顾同学,她是学这个专业的,你给她看一看,帮你鉴鉴宝。”
老太太很大方,没有迟疑就将木盒双手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