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事倒是思虑周到。而伏姬处事这般敏锐沉稳, 亦教我甚为意外。
“这蒋亢是何来历,你可知晓?”我问她。
伏姬道:“我不知许多, 只知他是荆州人, 原本在乡中教书, 因当年饥荒流落他乡,投在了明光教门下。他能写会算,处理事务亦颇有手段,得曹先生重用, 在教中算得元老。”
我颔首。
“霓生,”伏姬犹豫了一下, 道, “蒋将军如今起了疑, 你可有早走的打算?”
我想了想,摇头。
“他这般做,也不过是为了曹叔和阿麟罢了。”我说,“若他们二人有难,我亦不可坐视。还是看攻打临淮国的消息如何再定。”
伏姬看着我,抿抿唇。
“霓生,阿麟和曹先生有你这样的人牵挂着,真好。”片刻,她说。
我忽然被这么夸,有些赧然。
“你也一样。”我说,“你不是也在牵挂着阿麟?”
伏姬目光微动,笑了笑,没说话。
我回到宅中之后,曹麟派来守门的士卒禀报说,外面的街上有些游走的闲人,总往宅子打量。不必说我也知道那些人是蒋亢监视的眼线。我原本打算翻墙去给公子送书,这般看来,为免啰嗦,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临淮国的战报,在隔日的午后送了来。
纸上是曹麟亲笔所书,看得出写得匆忙,只有寥寥两句话,说此战大获全胜,他和曹叔皆安然无恙。
更多的消息,则是从送信的士卒口中问到的。他说曹叔和曹麟引着大军日夜兼程赶到临淮国的时候,国中刚刚接到临淮王被杀的消息,正在举国服丧。临淮国的王太子临时征调起了上万兵马,发誓要踏平钟离县,将公子碎尸万段。
但这位愤怒又高傲的蠢货王太子没有料到明光道竟然敢来攻打临淮国,而且竟是来得这般快。大军白日里来到城下,守城的将官甚至以为那是自己人,甚至没有即刻关闭城门,还疑惑为何一个个穿着灰色的衣裳。待得大军亮出旗号冲来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明光道众人涌入城中,只在王宫遇到了抵抗,但不久就被肃清。而王太子那号称上万的大军,此时尚在兵营中等着领冬衣粮饷,大军杀到之时,许多人手中连兵器也没有,只能乖乖投降。
“如此,可是大好。”伏姬欣喜不已。
我亦是高兴,忙又问:“那王太子等临淮王家眷如何处置?”
“那王太子见打不过就降了,所有人都关了起来。”士卒道,“后来的事我便不知了,公子派我回来传信,我一刻也不敢耽搁。”
我了然。
对于占领临淮国之后的事,我并不担心。曹叔能够短短数年便将明光道的势力扩大至荆兖两州,自是有经营地盘的手段。
我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心中知道已经到了离去的时候。
将此意告诉伏姬,她并不意外,却皱皱眉:“门外有蒋将军眼线,只怕我等出入都要被盯着,还是晚上再作计议。”
我说:“晚上城门关了,更不好走,要走还是趁白天。”
伏姬讶然:“你如何打算?”
我说:“此事不难。城北有一处卖牛马牲畜的集市,路口有一棵老樟树。你让阿麟手下士卒去备一辆马车和两匹马,拴在那樟树下便是。”
伏姬看着我,有些狐疑。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我说,“那屋子朝里闩着,明日清晨你再作势发觉我不见了,去报知蒋亢。便说我谎称风寒头疼,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想却是逃了。如此一来,你也可撇清干系。”
伏姬眉间一动,道:“霓生,你真好。”
我笑了笑:“日后,阿麟便劳你多多照顾。”
伏姬微笑:“你放心便是。”
时辰不早,一切商议好之后,我不再耽搁,走回房去。
包袱行李早已经收拾好,拿了便可离开。我换上一身简朴的衣服,拿出易容之物,将自己画了个老妆。而后,我攀上后院一处院墙。这是最保险的地方,外头挨着几间要倒不倒的破泥房,正好可掩人耳目。
这般时节,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我在墙头张望着,见不远处两个闲人的身影在街口晃了晃,不见了,即刻扔下包袱,而后翻下墙去,双脚轻轻落地。
待我拍干净了身上的灰尘,背着包袱走在街上的时候,活脱便是一个进城来探亲的五十多岁乡下妇人模样。宅子外,我看到好几个无所事事的人坐在路边上,看到我,他们未多打量,继续聊天。
公子的住处离此地不远,这两日我翻墙来往,已是走熟。
他的宅子外也有些眼线,不过并不如我那边的多。院子的外墙挨着一间土地祠,我装作进祠里拜神,绕到后头,翻墙入内。
公子正在院子里练着剑,程亮和褚义也在,见我冒出来,二人都露出惊诧之色。
“是我。”我走出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