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犹记得三年前,县长在我等面前说过当年与大长公主及桓氏之旧谊,如今此为,岂非背信弃义。”
“旧谊?”马韬亦是冷笑:“想当年,我追随先帝征战,为文皇帝和大长公主护卫,有好几回,文皇帝和大长公主遇险,皆我挺身而出,舍命护卫得以保全,至今我那背上和腿上仍有旧伤,每到这般时候便隐隐作痛,教我莫忘了当年之事。”
我听着他说,没出声。
“我本想着文皇帝和大长公主会念及这旧情,将我提拔重用,不料等啊等啊,重用不曾有,一朝得了罪,倒是前番功劳全成了泡影,将我贬到此地,一来便是数年。上回,我曾想借桓公子之口,让大长公主想起我来,拉我一把。不料全然白费,我在他们眼里,不过如猪犬般不值一提。”马韬冷哼,“这等无情无义之人,岂值得我去卖命。”
我明白过来。原本还想着从马韬身上下功夫,策反一番,如今看来,是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县长欲如何处置我等?”我问道。
马韬轻蔑一笑,招手唤来属官,道:“传我令去,这些乡人抗命逃逸,通通押回县城。财物抄没,男子皆充军,妇孺入狱关押,听候发落。”
那属官应下,随即下去传令。那些士卒即刻凶神恶煞地将刀戈对向乡人,将男女妇孺驱赶分开,抢夺财物,乡人们登时哭喊声一片。
我冷眼拦着,不由地笑一声。
马韬看向我:“你笑甚。”
我指指远处:“县长看,那是什么。”
他面色一讶,转头望去。就在这时,我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扑倒。
这马韬毕竟是行伍出身,功夫不差,虽一时猝不及防被我带倒在地,但反应极快。他气力甚大,手死死将我胳膊扣住,不让我锁喉。不过这是我的虚招,在他挣脱的一瞬,我另一只手已经将他腰间的刀抽了出来,架在他的脖子上。
马韬一下定住。
“县长最好莫动。”我喘着气,在他耳边冷笑道,“双手举前。”
马韬没有妄动,咬着牙怒道:“云霓生!你敢伤我一根汗毛,那些乡人通通人头落地!”
“你看我敢不敢。”说罢,我将刀刃又往rou里贴近些。
马韬登时气也不敢喘了。
周围众人瞪着这边,皆目瞪口呆。
“县长……”几个属官和兵卒正要上前来,我喝道,“通通退下,手上的刀放地上!”
那些人面面相觑,皆露出犹疑之色。
我手腕上又微微使劲。
“放下!都放下!”马韬即刻喝道。
那些人将刀剑对着我的人,忙将刀放下。
“伍叔!阿桐!”我说,“将他们的刀都收过来!搜身,看谁还敢私藏兵器!”
阿桐随即将一个捆他的军士撞开,将他手中的刀缴下。伍祥和乡人们亦回过神,跟着动起手来,一拥而上,先将那些士卒的兵器都收走,又将方才被抢的财物都抢了回来。火光中,场面一下倒了过来,方才还尘嚣甚上的一干官府兵卒,如今两手空空,被手里拿着刀的乡人们对着,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马韬的脖子一直被我架着,定定地盯着他们,如僵尸一般,动也不敢动。我看到他额角沁出了汗水。
阿桐拿着一根麻绳走过来,将马韬的手脚捆了个结实,而后,揪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提起来。
我终于得以松开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云霓生!”马韬亦得以喘口气,即刻梗着脖子骂道,“你这贱婢!你敢动我,临淮王定将你挫骨扬灰,刨尽你家祖坟!”
“是么。”我冷笑,“谁说我要逃?”
马韬一愣。
我不理会他,让阿桐等人将那些绑好的士卒押到田边去,派人看着。
“女君,接下来该如何?”伍祥问我。
我沉yin片刻,道:“你们手中有兵器,这一路当不会再有人来拦。且往益州去,出了淮南,除了夏侯衷手下的人,不会有人为难你们。若遇到他们,你报曹贤的名字,自会让道。”
伍祥讶然:“曹贤是何人?”
“说来话长。”我说,“伍叔谨记便是。”
伍祥没有答应,疑惑地看着我:“女君,你不与我等同去?”
我说:“我要去救元初。”
伍祥面色一变,道:“不可!那临淮王这般凶残,女君单打独斗,岂不是要丢了性命!”
我说:“伍叔放心,我自有办法。”
伍祥还待再说,突然,我听到一阵隐隐的声音传来,如同闷雷滚动,分明又是一阵马蹄声。
我和伍叔皆怔住,忙循着声音望去。
众人经历了前番波折,皆如惊弓之鸟,听得这动静,又纷纷紧张起来。
这时,被阿桐用刀架着的马韬忽而大笑。
“云霓生!”他说,“你报应来了!我说过临淮王不会放过你,你现在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