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宽敞的马车停着,见秦王出来,随从忙撩起厚厚的车帘。
秦王也不须人服侍,一撩袍角,上了车去。
我后面看着,心想,公子虽出身世家贵胄,但涉及军务,从来不愿以文弱示人,故而每次要去兵营之类的地方,他定然要自己骑马。而这秦王总给人些杀伐果断的印象,我还以为他必是比公子还不屑于安逸,方才还想看一看他的坐骑是何方宝马,价值几何。
不想竟是坐上了马车,啧啧。
正当我一边腹诽一边自顾地去寻找空余马匹,秦王的头忽而从那车帘后面伸出来。
“不上车你去何处?”他语气不耐烦。
我愣了愣,道:“我骑马。”
秦王没说话,冷冷瞥我一眼,坐了回去。
马车旁的冯旦不住给我使眼色。
我无奈,眼看着那些马匹上都坐上了军士,确实没人打算给我留一匹,也只好登上马车去。
马车内,别有洞天,进到里面的时候,我又愣了一下。
如公子等贵胄的马车里那般,常备的隐囊软褥案几等物,这马车里一样不缺,顶上还挂着铜香囊。不过秦王的马车比他们还更进一层,无论壁上还是地上,都裹着厚厚的锦缎,纹样雅致而时兴。
我好奇地看了看旁边的车壁,暗自伸出手指捅了捅,软而有韧性,底下大约是还垫了一层毛皮。没多久,马车走起来,辚辚走在路上,竟是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震颤。
秦王似乎全然无视我的存在,自顾地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一卷书来,靠在隐囊上翻阅起来。
我瞥了瞥那书名。
禹王镇妖录……
三年过去,此人看书的独特品位仍然让我惊奇。
我转着念头,不久,又对他那书架有了兴趣。那是个做得颇不错的书架,妙处并非在于做工用料,而在于心思。它嵌在车壁上,分作几层,每层可放上许多。而外面的围栏,开合简易便捷,既不担心马车震颤以致书本掉落,也不担心取用麻烦。
当然,以我对秦王的了解,那些看上去数目客观的本本卷卷里头,正经书有多少值得怀疑,估计不超过十个指头。
未几,我又将目光移到书架旁的小柜子上面。那是个镶嵌螺钿的漆柜,一眼便知价值不菲。顶上的嵌格里放着茶壶和整套的玛瑙金杯,颇有些域外风情,而下方一层一层的抽屉,却不知放着何物……
正当我猜测着,秦王一边看着书,一边将其中一层抽开,从里面琳琅的糕点中拿出一块小酥,放入口中。
我:“……”
不过是辆马车,这日子,过得比雒阳那些弱不禁风的闺秀们还会享受。
“孤这马车如何?”秦王翻一页书,不紧不慢道。
我老实道:“不错。”
“不觉得孤铺张?”
我说:“殿下掌控疆域横跨东西,出门在外乃是家常便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这般车驾之中,可如常处置各方事务公文而不至误事,岂言铺张。”
秦王抬眼看了看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继续看书,淡淡道:“柜中的全是吃食,想吃便吃吧。”
我早看得眼馋,闻得此言,Jing神一振。见他说话的模样并非假装,我也不客气,坐过去,将那小柜打开。
只见里面一层一层,各色糕饼都是宫中样式,全无重复。其中还有我从前跟着公子入宫时,最爱吃的桂花蜜糕。
我拈起一块,尝了尝。味道并无差别。
讲究至此,果然狼子野心。
“你不问孤为何忽然许了你那价钱?”秦王道。
我说:“自是因为雒阳之事。”
秦王毫无意外。
“玉鸢说的。”他说。
我说:“殿下不欲我知晓?”
“此事先前尚不明了,孤本打算等到打探确切再作计议。”
“那么殿下既提起,当是确切了。”我说,“不知今上如何?”
“今上原本出生时便带了些弱症,时常生病。”秦王道,“此番乃是风寒所致,连日高热,宫中太医已束手无策。孤得到消息之时,乃是五日之前,昨日谢长史从雒阳回来,更是证实了此事。从雒阳到此地须十日,若今上病情未得好转,现下已是不治。”
我沉yin,道:“我在雒阳时,并未听说今上身体不佳的传闻。”
“此事本知者甚少。今上出生之时,恰逢先帝将继位,此事传开,于先帝不利。而先帝晏驾之后,今上继位,则更是严加保密,宫中知晓之人,亦不外乎周氏、沈太后及几位太医内官。”
“哦?”我看着秦王,“如此,殿下又如何得知?”
“你忘了沈太后最亲近的人,除了淮Yin侯,还有何人?”
我愣住。
“大长公主?”我强压着心中的震惊,片刻,问道。
“怎么,”秦王看着我,似饶有兴味,“当年你鼓动大长公主与孤串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