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帝王朝服、看模样应该是登基了有几年的年轻皇帝与其手下的心腹谋臣相对而坐,共赏中央一片Yin阳两仪八卦鱼。
“你说到这个, 反倒是叫朕突然忆起了一桩往事来,”前面君臣二人一问一答都议论了些什么, 裴无洙并没有来得及听到,她一过来, 便正正好撞上钦宗皇帝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眼神莫名Yin沉地睇着对面的青年文士,偏头讥笑道,“朕问你,昔年先太子之死……在你心里,归根究底,他其实是输在了哪一步上面呢?”
裴无洙听得暗暗砸舌:这就好比你新入职的公司老板问你, 你认为自己之前的老板当初算是怎么把一片大好产业搞破产的……这可是个答不好就得送命的世纪难题, 不容易啊庄狐狸。
裴无洙心里吐槽的欢,到底男主阁下提起的这一茬也叫她心头难堪,一时都懒得再多看年轻的钦宗皇帝一眼, 只专注于盯紧了默然垂首、沉yin无语的庄晗庄子期。
显然这对于庄晗来说也并好答。
或者说,答案他心中并非不知,只是不愿开口承认。
或是尤为难以在最后的既得利益者钦宗皇帝面前承认。
“先太子之败,”君臣二人无声地僵持了片刻,庄晗避无可避,隐忍地缓缓道,“在于他从未真正立足于可胜之地过。”
男主阁下这一问,如果是纯粹为了逼得人都承认只有他才有正当合理的继位理由的话,裴无洙心想,他算是成功了。
只是这赢得未免太小家子气。
“是么?”钦宗皇帝却并不怎么吃庄晗这一套,闻言唇角微弯,微微一笑,紧接着笑声转为讽刺,直接讥诮道,“在你们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么?”
“不是把一腔怨恨全一股脑塞到左思源身上,恨香山寺本应为出世之家却还出手干扰凡俗?”
庄晗低着头,嘴唇紧抿,避而不言。
“左思源者,小人也,”钦宗皇帝微微冷笑道,“jian/佞之辈,人人得而诛之,他的死,朕也拍手叫快,只叹不及。”
“但你们若是把前事败漏、东窗事发之过,全一味寄在左思源一人身上,”钦宗皇帝怜悯地审视着庄子期道,“那朕可得说,你们太蠢了……恨都恨错了人。”
庄晗面上八风不动,不以置辞,也并不徒劳地去开口否认。
只是裴无洙细心看去,不难察觉,庄晗脸上的神情,其实早已僵硬了大半。
“当初左思源误打误撞识破先太子之不堪身世,是怎么‘误打误撞’地识破的呢?”钦宗皇帝悠悠然地回忆道,“不错,你我都知,是他在灭淳化公满门时,从平远侯胞妹王氏的陪嫁中同时发现了郑太后与平远侯早年互表心意、含情脉脉的鸿雁传书,与郑太后当年入宫怀子时的脉案。”
“很奇怪是不是,王氏区区一与世无争的内宅妇人,就算她是平远侯的胞妹,可互诉衷肠、私相授受这样重大的隐患遗证,平远侯和郑太后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叫那要命的东西都落到王氏手里呢?”钦宗皇帝弯了弯唇,心情极好道,“当然,更奇怪的是,王氏压箱底的陪嫁里,又为何会有郑太后当年怀着先太子时的脉案?”
“这是宫中存档的要务,等闲不可经外人之手,更不应当随随便便能落到王氏手里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东西都是王氏自己偷偷四下搜寻过来,或是充作威胁,或是用以保命,所以才一直留了十四年而不销之毁之,”钦宗皇帝抚掌赞叹道,“可是王氏为什么要独独去查这些呢?”
“左思源看来瞧去,觉出其中微妙,是而才开始对东宫太子的身世心中生疑,继而百般探寻,及至寻得道宗至宝,验证其确实并非皇室血脉。”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真正最初的遗漏,在于淳化公继夫人王氏其人,”庄晗面无表情地听完,不动声色地应续道,“郑太后当年既做得,就该做得更狠些……留王氏一命,一时心软,祸藏百里。这才是先太子的输局么?”
“不,不不,”钦宗皇帝摇头失笑道,“王氏才算得了什么,不过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罢了。子期啊子期,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王氏会去偷偷查看郑太后怀先太子时的脉案,还暗留拓本私藏十四年,为什么啊,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
“是因为王氏她也对先太子的身世起了疑心,不是么?”钦宗皇帝微微一笑,只觉胸口一片舒畅怡然,说不出的痛快,“王氏为什么会对先太子的身世生疑,你们这些东宫旧人,后来可曾敢去查上一查、问上一问?”
庄晗唇角紧绷,半晌无语。
“你们没有一个人情愿查、敢去问,”钦宗皇帝这时候倒是十分愿意去包容庄晗的些许小脾气了,从容笑道,“但朕替你们探查了……朕替父皇清理残迹,曾翻遍王氏陪嫁中三百余封书信,包括连左思源没看上、弃之一旁的那些。”
“最后果然……叫朕参透了其中的几分奥妙。”
“郑太后当年曾在此信中与当时尚且待字闺中的王氏状若随意地问起,”钦宗皇帝从衣袖中掏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