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算完。
云归听得响动,赶忙招人奉上热水、汗巾进来服侍。
裴无洙净手罢,仰面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殿顶发呆。
脑海里全是东宫太子的各色剪影。
——东宫太子摇头失笑,叹息道:“只是,我也总忘不了幼时学字,父皇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导的耐心与温情,怎么一转眼……”
——“迢迢,”东宫太子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犹豫了一下,迎着裴无洙疑惑看来的目光,缓缓出神道,“孤会努力做一个好哥哥的。”
——“对于孤,即便是以一个普通人家中父亲的标准来论,他也从未亏欠过孤半分。”东宫太子怔怔道,“或许父皇对不起过很多人,但他从没有任何对不住孤的地方……孤自然也不会去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虽然道理我都懂,但我确实还是不太喜欢他们两个,”东宫太子脸上难得掠过些许的难为情来,犹豫了一下,倾身过来,附在裴无洙耳边,柔柔道,“迢迢,你是站在哥哥这边的吧?”
裴无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失声痛哭。
太残忍了……这个真相对于她哥来说,真的是太残忍、太残忍了。
这叫裴无洙如何开得了口。
即便知道很无稽、也许并不占什么道理,但此时此刻,裴无洙还是深深的、由衷的、发自内心地痛恨起那位避世多年的皇后娘娘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要报复谁怎么报复不行,就算是皇帝对不起她在前,可她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法子……她知不知道,她这么做,会毁了多么好的一个人。
不行!裴无洙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左思源绝不可能再留了,她得杀了他,她必须要亲手杀了左思源才算放心!
云归出去换个热水的功夫,裴无洙已经把自己草草地收拾成了要出门的模样,云归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殿下要出门么?郡主昨日递了帖子说今晨要进宫的……”
“我另有要事在身,”裴无洙面无表情道,“她要来了,你就先替我招待一下……”
“你有什么要事?”赵逦文的声音遥遥传了进来,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莞尔笑着接道,“我也不需要人来招待,你要出宫去作什么,要我陪着你一起么?”
裴无洙按紧了腰间的青崖剑,半天没有吭声。
赵逦文轻松玩笑的神态渐渐消失在脸上,眉心一点一点蹙紧了起来。
云归见二人气氛不对,赶忙识趣地先退了出去,还使眼色叫走了周围所有待命的宫人。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赵逦文下一步开口打破沉默,有意放松气氛道,“出什么事儿了,不能跟我讲么?”
“对了,左家人那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左静然已经接连四五天去我府上递帖子烦人了,我看你先前和他混得都好到能称兄道弟了,想着你们以往的交情,也一直没敢把话说太死,”赵逦文佯作抱怨道,“你给我句准话吧,要是真一眼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了,我下回就直接嘱咐门房不开门了。”
“左静然?”裴无洙身上绷紧的那根弦缓缓松懈了些余,周身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消,脸上浮现起几分微妙的古怪笑意来,深深地望着赵逦文,赞赏道,“不,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我要见他,现在就见。”
“他堂弟是他堂弟,他是他,”裴无洙微微笑着与赵逦文十分多余地解释了句,“我到底还是对他有几分情谊的,看他们左家人现在沦落得这样惨……我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呢。”
40. 两条路 兹事体大。
如今摆在左思源面前的仅仅只剩下了两条路。
自桐柏河工出事后, 宋端方自戕、罗允生死不明、湖团厅乃至整个淮安府遭清查……及至近来关键中间人的淳化公失踪,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顺心如意的, 也无一不向左思源彰示着:东宫太子已然对他动了杀心, 必得要处之而后快。
正常情况下,左思源自然是害怕的,他虽然多是为真宗皇帝做事, 但也清楚真宗皇帝对这个太子有多么的偏宠疼爱, 与东宫撕破脸, 对于左思源、乃至塘栖左氏来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益处。
故而从事发之日到现在这小半年来,左思源一直极力在江南府斡旋, 不停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归根结底, 还是由于太害怕东宫太子真得要跟他较真到底、非得要一力彻查江南府旧账不可。
——左思源可一点也经不起查。
而一旦真查起来了,再捅出去露到台面上, 若真宗皇帝懒得多费心思保了,左思源就是那铁板钉钉的替死鬼、砧上rou。
但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左思源突然发现了一些有点微妙的东西。
不过这时候的左思源心里还是不想、也不敢与东宫太子撕破脸的,所以他也仅仅只是谨慎地将那些意外收获妥善地保藏了起来,但之后很快,就出了左可还与五皇子的春莺里事件。
左思源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