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人赶紧滚、别呆在这儿碍眼,然后静默半晌,才敢小心翼翼地出声道:“殿下……”
“他有什么资格!”裴无洙只觉自己胸口有一股火越烧越烫,直往脑门冲去,让她整个人都完全无法冷静下来,“他怎么有脸说这种话?这十年来,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外室女人养了一窝又一窝,自己烂黄瓜一个、脏得不行,却还反过来Yin阳怪气、含沙射影地嫌弃珺姐姐‘恶心’?”
“哈哈,这是本王今年听过最无耻的笑话了!”
左静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小声地劝诫裴无洙道:“洛阳城里早些年的事儿,其实在下也不并太清楚,但恍惚似曾听人说起过,当初与柔嘉公主的婚事,郑侯自己似乎也觉得挺委屈的……”
“蛤?你还替他来说话?”裴无洙怒不可遏地瞪着左静然,恨恨道,“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儿!当年的事,是珺姐姐愿意的么?她也是遭人算计……算了。”
裴无洙脾气发到一半,突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反正怪来怪去都怪她那皇帝渣爹,造孽地把一个没想嫁、一个又不打算娶的两个人强行拼成了一堆怨侣。
也说不清楚那天到底是谁更倒霉些,怎么就那么巧,是谁不好偏是让郑想错进了那间宫室……
这些想起来都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在赵逦文面前,裴无洙总得对往事维持冷静淡然的姿态,以来显得更可靠些,不至于两个人都沉溺在无用的痛悔情绪里……但今日赵逦文不在,裴无洙总算也能痛痛快快地开口骂两句了。
但骂过也就算了,生气不能解决当下的任何问题,不过无能狂怒尔。
愤怒的情绪过后,裴无洙冷静下来,伸手扶了倒在地上的紫檀红木桌起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左静然道:“本王方才一时气急,怒急攻心,没有吓着你吧?”
“那倒都是小事儿,”左静然见裴无洙清醒理智了下来,有心想调节下屋内凝滞的气氛,笑着调侃道,“只是刚才殿下恼极时,似乎把自己也一并骂进去了……这才是出大事了。”
“本王又跟你们不一样,”裴无洙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抽了抽嘴角,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打补丁道,“本王从不出去胡天酒地乱来。”
左静然默了默,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眼前这位主儿:他们俩现在凑在一起,不就在计划着下月初三去“胡天酒地乱来”么?
短暂的权衡后,左静然深觉自己刚才已经说错话了,当下还是不要再逆着裴无洙硬来的好。
察觉出裴无洙对郑想极深的厌恶,左静然只好投其所好,主动与郑想划清界限:“左某与郑侯也还是有些区别的吧。郑侯已经娶了柔嘉公主,是有妇之夫,可左某至今还未曾定婚呢。”
“左某孑然一身,在场面上偶尔逢场作戏一下,碍不着任何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过错吧。”
“再者,左某可从来不敢去招惹好人家的姑娘,生怕人家误会了什么。”左静然这话虽然是以调侃语气说的,但眉宇间分明又流露出有几分认真,莫名显得他整个人都真诚了许多。
裴无洙却早看倦了这群人Jing的千层套路,如果说庄子期是文人式的“多智近妖”,那左静然必得是纨绔样的“算无遗策”……两处不同窝里钻出来的老狐狸,Jing明算计得不相上下。
——只是白瞎了长在左静然脸上那双即便不作任何表情都要平白显出三分无辜的狗狗眼。
裴无洙轻哼一声,十分不耻道:“不过是人渣和渣男的区别罢了。”
“渣男”左静然默默无语罢,心疼地安抚自己至少不是“生人”左静然了,虽然也好像并没有好到哪去……
左静然酸文假醋地故作伤心了一会儿,然后还得继续兢兢业业地为五殿下卖命,勤勤恳恳地避开各方耳目捞来了两张四月初三梨园阁拜帖。
因为当晚还有画比,裴无洙虽然打定主意届时要拿钱把人砸下来,但本着能恶心郑想两回、就绝对不会便宜他只恶心一下的基本方针,还专程把自己已经扔下不少的童子功捡了起来,想着不求画的最好,至少看上去得要强过那个姓郑的。
不过,当坐在梨园阁的包间里看嫣娘子一舞罢,裴无洙便知道,自己前几日的练习是纯属自作多情了。
——在真正可以震撼人心的艺术面前,歌舞诗画,都是互通的……裴无洙动笔时,甚至不曾有哪怕那么一瞬间,去刻意回忆起自己曾经学过的某些技巧、卖弄现世的特殊技艺。
那一画,裴无洙自觉自己作得酣畅淋漓,是而当梨园阁的老鸨亲自来请时,相比与身边左静然的震惊失色,裴无洙则要表现得坦然得多。
毕竟嫣娘子那舞是跳得真的好,裴无洙想,纵然不是为了自己私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旁因,对方也是值得这一画的。
裴无洙甚至也曾不无遗憾地想过,若不是因为有郑想这么一层搅合在里面、若自己今晚是更加纯粹简单地只为了欣赏嫣娘子这一舞而来……说不得,这场会面会成为自己心中的某段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