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窥视被撞破的尴尬。
她微抬玉臂,将托盘举得高些。
年轻的贵人垂着指尖,在云意姿所奉的琉璃盏上停留了一瞬。
在她屏住呼吸的时候,轻飘飘掠了过去,拿起了左边的那一只。
将晶莹剔透的盏贴在唇边,呡了一口。
他含下酒ye,声音像滚落四处的珠玉,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喑哑多情:
“我喜爱柔倚守矩的女子。”
轻飘飘一句话,便将云意姿打入深渊。
聂青雪脸上一松,露出胜利者的笑。
作为被留下来的幸运儿,她袅袅起身,拿起酒壶,主动为他斟满——
“公子,请用。”
娇声嘤咛,柔顺谦卑。
而被贴上“不柔倚、不守矩”标签的云意姿,由宦者打发了下去。本该丢进掖庭自生自灭,却被梁怀坤一眼相中,并带去梁国。
那时被带走的云意姿回头看了一眼,至始至终,那位少年公子,都是一副平淡淡漠的神情。
从不在意自己的一句话,
是否会决定别人的命运。
思绪回笼。
一抹柳絮轻旋着下落,许是因她视线在他身上驻足太久,少年微微摆头,就要看来。
云意姿立刻躲到树后。
与此同时,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
“好哇,原来你在这儿!”
须臾,一抹浓紫色便闪身到了少年跟前,是个约莫十五六的少女。只见她满头珠钗,娇艳的小脸上写满怒火:
“就是你的手下伤了我姐姐,对不对?”
她抓着一根银节鞭,镶嵌着红宝石的鞭柄被她攥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今日,你若不把人交出来,我就把你活活抽死。”
往外探了一眼的云意姿大感诧异,嘉梦宗姬?她怎会在这儿?
面对嘉梦的咄咄逼人,少年面色微变地退了一步,却轻“哼”了一声。
云意姿躲在树后,抿唇。
那一声哼,还真有后世公子珏的气韵。
三分凉薄,七分讥诮。
不用看,都知道他正微微抬高下巴,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人了。
他半天都不说话,嘉梦更觉不悦,绷紧了手里的长鞭,“装什么哑巴?你身边那条狗不是天天跟着你么,今天怎么没影儿了?快让他滚出来!”
她满面Yin狠,“敢伤我姐姐,就该承担后果!”
“原来你们越家人都是这般是非不分。”
小病秧子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不如,你先去问问你那姐姐都做了什么好事,再来这里大喊大叫。”
他尾音很轻,几乎如同规劝晚辈一般,明明自己就是个半大孩子,“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要人,我只会觉得你跟你姐姐是一路的货色。”
没想到十年前的肖珏,说话这么呛人,云意姿有点意外。
“你敢骂我?”嘉梦暴怒,“还敢污蔑我姐姐,我要了你的命!”
长鞭如蛇蹿起,几乎就要撩到那嫩白的脸蛋,云意姿却看见他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鞭子。
嘉梦不敢置信,他不是虚弱多病么?缘何反应如此之快,这力道也……?
一时有些怔愣。
云意姿看着对峙的两人,却想起来了,前世确实有这么一桩事。
河安伯的长女,即嘉梦宗姬的姐姐,曾夜闯公子珏所居住的饮绿小榭,当时这件事在后宫里都传遍了,那位大宗姬也沦为宫里人的笑柄。
此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天子为了安抚肖珏,或者说安抚他背后的燮国公,破格让没有一官半职的公子珏参加了百国宴,甚至安排了最上等的座席。
嘉梦很快就回过劲来,猛地往后挥臂,将鞭子抽出。
肖珏没来得及松手,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手心。
嘉梦见有血迹从他紧握的手中流出,吓了一跳,“你……”
只不过,这位嘉梦宗姬因时常随父母入宫,深得天子生母虞夫人的喜爱,娇纵跋扈惯了,没有因伤到他人而愧疚,反而嘲讽道:
“不过是个低贱的人奴之子,怎么,还妄想攀高枝呢?我告诉你,既然来了王宫,就该安分守己做你的质子,别再打我姐姐的主意!还有,管好自己的狗!不然我见你一次,抽你一次!”
肖珏的脸色愈发白,却定着不动。他本就生得偏Yin柔,这个样子确实有些可怕。
“你,你看我做什么!”嘉梦底气有些不足,恶狠狠地一甩长鞭,
“总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地面腾起飞尘,她狠狠瞪了一眼肖珏,转身便走。
直到人消失无踪,肖珏才把握起的手松开,手心仍在往下滴血,他却无动于衷,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忽有脚步声在面前停驻。
他抬起眼睛,脸色仍然还没回转,淡淡地扭曲着,“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