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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想了四年多,也咬牙切齿地恨了四年多的人。
回忆从未失色半分,余炀记得,四年前的靳吾栖有一头宝蓝色的短卷发,茶色的桃花眼里盛着轻佻潋滟的风情,无数次勾着他的脖子柔柔媚媚地喊“余炀”,身上的大马士革玫瑰信息素像是磨人心志的钩子,也成了后来余炀午夜梦回里最不愿面对的梦魇。
也怪他,明明对方只是玩玩而已,还在读高三的自己却偏偏动了心,竟然幼稚地要求靳吾栖等自己长大,还妄想着要成为站在他身边的值得依靠的alpha。
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笑话,靳吾栖在余炀高三毕业的暑假,留下一个升学红包和一张祝他大学快乐的字条,就飞去了国外,连“再见”两个字都吝啬留下。
这个omega实在狠心,他没有删除余炀的任何联系方式,就任由余炀打着电话,打了一遍遍却没有人接,发出的微信永远石沉大海。
直到余炀终于受够,将靳吾栖的联系方式全部拉进了黑名单。
他想放过自己,他不愿意再这么折磨自己。
余炀不是怀着一个alpha天性里的好胜心在思考,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与靳吾栖平等的成年人,他有自己的自尊,他不知道凭什么自己就该被这样耍着玩,被爽快地抛弃。
而他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omega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自己面前,嘴边带着柔柔的笑,眼神一如四年前,看着情意满满,实际上,也许连半分真心都没掺进。
但就是那十分之十的假意,却也骗得当年的余炀一头栽了进去,在爬不出的沼泽里一陷就是好几年。
那头宝蓝色的短卷发已经没有了,换成了深棕色,松松地绾着,没有扎起来的碎发就散在脸侧,配着那张甜媚撩人带着混血感的脸,融在霞光里,美得犹如古典油画里的天神。
OmegaJing致的皮相越发衬得这几年中的余炀是如何的惨状不堪,他在泥泞的滩涂里一蹶不振,浑浑噩噩到无数次自我放弃,而对面的人却比当年足够拔尖的绝艳外貌还要美出几分,高贵到足以再一次俯视自己。
心脏跳动得剧烈,余炀却只是冷着脸与靳吾栖对视,在对视的这几秒里,那些旖旎的、沉迷的,却也深刻的、痛到发慌的回忆在脑海里飞快掠过,与四年多来刻意忍耐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巨浪一般地倾轧过来,余炀觉得这短短几秒几乎长过一个世纪。
长到,他听见晚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听见归鸟悠长的啼鸣,听见教学楼的下课铃,听见自己溃不成军的心跳。
那些回忆他早就一个人在深夜时自我折磨般地复习过无数遍,短暂又强烈,常常搅得他难以入眠,所以此刻他不想再面对了,对自己狠过心的人,实在没有必要与之久留,只会给自己找罪受和难堪而已。
余炀别开眼迈出球场往另一边走,靳吾栖却叫了他一声,柔和的声音掺着夏末的风,攀着后背绕到余炀的耳边,像飘落在耳畔的一片花瓣。
“余炀。”
就是这样柔软甜腻的语气,温柔又残忍,真是比诅咒还要折磨人。
余炀停住脚步,转头淡淡地看向他,连开口回应都不愿。
“这么久没见,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吗?”靳吾栖弯起眼睛看着他,嘴边的笑意更深,“小朋友,怎么这么不懂事?”
余炀从前最听不得靳吾栖叫自己小朋友,可是如今,他竟然疲于为这个称呼而去争辩了,反正都没有必要。
“我还有事。”余炀平静地回答,“先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口的方向去,靳吾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高到出众的背影,嗅着夹杂在风里的柠檬汽水alpha信息素,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笑。
“长高了。”靳吾栖轻声自语,“瘦了。”
细微的声音在风里被飞快吹散,像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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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炀打开车门坐进去,想要开动车子,发现忘了插钥匙,他面无表情地插了钥匙,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准备踩油门,却想起还没有系安全带。
真是输得一塌糊涂。
余炀双手按在方向盘上,低着头,他感觉有无数种情绪正疯狂地从胸腔里往外涌,洪流一般地势不可挡,强烈到无法去具体捕捉,他都没办法分清那些到底是什么。
他想起靳吾栖带笑的脸,想起他身上的玫瑰香,想起他深棕色的发梢,想起他柔软似蜜的嗓音。就在不久前,余炀的视觉、嗅觉和听觉,全部被这个omega身上的元素所占据,而其他的景象失色万分,彻底沦为空白一片,毫无存在感。
可是,在盛大的夕阳光线里,余炀明明盯着靳吾栖看了那么久,此刻却无从回忆,好像那是一场梦,经历时记得清晰,一旦清醒,记忆就慢慢消退,让人怀疑到底是真是假,再去琢磨时,只能想起一个模棱两可的画面,不足以支撑完整的过程。
喉咙紧得难受,心脏周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狠压,让人有些透不过气,余炀皱着眉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