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梅花开得正香,苏汐神思不属地用着早膳时,便已有下人到房中来请,说是三小姐向众人赔罪,今日邀请了林家兄妹去山里赏梅,顺道问苏汐去不去。
苏汐拧了拧眉,放下手中未用完的早点,起身道,自是要去的。
她到门口时,苏浅已同两人作揖道过歉,耳朵冻得红通通的,裹在雪白清透的狐裘里,飘扬的红穗发带拂在颊边,眼里溺着清浅笑意。
表姐来了
苏汐走过来,望着苏浅盯了半晌,眼里说不清道不明。
苏浅抿唇朝她笑笑,道,姐姐来了。
苏汐垂下眼,嗯了一声。林可儿便被她兄长推上前来,硬着头皮道,表姐,对不住,昨晚酒后出言无状,多有唐突,还望表姐见谅。
她自己此时想起来也只觉脸红,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话也说得出来,将人家妹妹当什么了
苏汐笑道,无事,你同浅浅说开了就行。
林可儿便又笑,抿出两个小梨涡。
苏浅自走上前来,解释道,是我不对,多年未去探望过外祖母,祖母念我也是自然,想将可儿许配给我也是亲上加亲。
为人孙女,为人妹妹,婚姻之事,该听从长辈、长姐之命如姐姐所言,成亲前培养培养感情,于我和可儿都是好事。
她低着头,便也未看见苏汐瞧她的眼神。
嘴角抿着一丝浅笑,抬起头来,眸中是一如昨晚放开她时的平静。
姐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姐姐要的,从头到尾也只是一个听话的妹妹。
她笑了笑,惨淡得仿似认命。
苏汐咬唇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却是一旁的林可儿抿着酒窝笑,抬手搭上苏浅的肩,似总算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我真是再开心不过。总是要过日子,同表妹你一起,总好过同其他更陌生的人。
苏浅似乎很是赞成,点头道,表姐说的极是。
苏汐深吸口气,温声打断道,去何处赏梅?
苏浅笑着看她,就去西山吧。
她唤人牵了四匹马来,道,虽然天冷了些,可赏梅还坐马车未免有些无趣,咱们骑马去,如何?
林可儿眼睛亮了一下,又皱皱眉,道,我早便想学骑马,可我不会。
她望着苏浅笑,你能带我吗?
苏汐此时已走到马前,闻言回转了身。
她看见苏浅脸上仍是那样的笑,一刻也未变,浅浅点头,好啊。
苏汐拽了拽缰绳,翻身上马。
傲雪寒梅,清香远送。
西山的梅花开满了山头,粉红的梅朵悄然跃上,枝头再压上一弯清雪,沉沉的,妍的妍,憨的憨。
马蹄踏进厚雪里,蹄儿一扬,扬溅起雪点无数。
嫩生生的手腕捉住盛放的一截儿鲜枝,轻微的断裂声里,柔韧的嫩枝儿回弹了一弯的雪,准确无误地打在身后苏浅的脸上。
清冷的梅枝握在林可儿手里,抬腕放至鼻尖轻嗅,抿着唇畔梨涡,弯眸浅笑,昨夜反应那样大,可是觉得表姐我配不上你?
苏浅抬袖擦擦,语气几分无奈,我有什么好叫人高攀的吗?
林可儿在她怀里伸了伸懒腰,眯了眸子,有啊,年少已是功成名就,圣宠正浓,你才十五岁,已经拥有了别人追求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这样,还不够高攀吗?
苏浅脸上一直维持着的笑意淡了淡,道,谁不是一样呢,别人也拥有我追求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眼角余光里,一人一马在梅林下缓行,红的梅,白的雪,不及她淡渺一青,气度如许。
林可儿探起脑袋来看她,奇道,不想你还活得如此通透?
苏浅就摇头,我天生愚钝。
梅林里忽地传来一阵女子清笑,笑声震得枝丫上的雪扑簌落下,砸了两人满头满脸。
苏浅快速策马带着她离开那处,两人似说开了什么,此时相视而笑,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
苏汐垂敛下睫,淡淡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两人的相处就和谐许多。
林可儿要梢枝儿上最俏丽的那朵梅花,林掖庭飞不上去,滑落一树的雪,林可儿皱着眉摇摇头,回首笑眯眯瞟了一眼苏浅。
白裙与雪色融为一体,一根飘扬红绸带,翻卷在雪风里,同梅花纠缠在一起,浅笑回眸,清丽,又意气风发。
苏汐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苏浅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风华和魅力,不再是只会跟在她身后,缠着她任性撒娇的小孩儿了。
她有本事,有能力,躲懒时爱往她身后钻,可要她站出来,她也能当仁不让,一马当先。
更难得她深情不悔,一根筋撞倒南墙也不回头,认定的时候,执拗又可爱。
林可儿的欢呼声里,片雪不染的少女将最鲜嫩的梅枝儿递给她,重新握缰上马。
哥哥太笨了。她语气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