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若不是孟姑娘回来,只怕赵小公子不肯善罢甘休。”
咔嚓一声,酒杯露出一道裂纹,岑夜阑沉沉地看了那人一眼,抬手将杯中酒都喝了个干净。他站起身,踉跄了两步,身后添酒的侍女要来扶,岑夜阑挥手推开,就同钦王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先行离去。
钦王自温柔乡里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岑夜阑玩笑似的道:“这么多年,岑将军的酒量怎么还是如此不济,这就醉了?”
岑夜阑说:“王爷见笑了。”
“也罢也罢,”钦王摆摆手,搂着怀中的姬妾,醺醺然笑道,“来人,送送岑将军。”
岑夜阑一路出了王府,又谢绝了王府的马车,身后空无一人,才慢慢站直了身,眼神也变得冷静。燕都的晚风仍有几分凉意,岑夜阑安静地站了会儿,脑子仍回响着今夜那些纨绔子弟对元徵的议论,心里莫名地堵着,焦躁又恼怒。
苏沉昭那日替元徵看了病,元徵自崖上摔下,颅脑确实受了伤。如今这疯病,就是苏沉昭,也拿之无可奈何,同太医一般论断,也就是说有可能元徵过段时间便可痊愈,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一辈子——岑夜阑想,元徵怎么能疯一辈子?
岑夜阑不知不觉地走着,一抬头,竟然发现元徵的府邸近在眼前。他看了片刻,抬手戴上一张面具,而后纵身掠上屋脊,直接朝着元徵的院子就去了。府中虽有守卫,岑夜阑武功卓绝,等闲之辈根本难以察觉。
没成想,岑夜阑一来,就看见元徵被几人按在院中的水池里,抓着他的后颈一摁一抬间,露出元徵狼狈不堪的面容。
岑夜阑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待他反应过来,已经直接现了身,将那几人重重地踢了出去。岑夜阑抓着元徵的肩膀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元徵脸色苍白,嘴巴勒了布条,浑身shi淋淋的,凄惨得很。
“什么人敢多管闲事!”为首那人低喝道。
岑夜阑冷冷地看着那人,说:“谋害皇室,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人对视一眼,拔了刀就朝岑夜阑冲了过来。甫一交手,岑夜阑竟觉几人俱是好手,他心中烧着火,没留情,手中短刃直接抹了一人的脖子,见身侧有刀刺来,抓着已经断了气的尸体往前一推,错身间一记长腿将一人踢得直接吐了血。
岑夜阑留了活口,他踩着为首那人的胸膛,蹲下身,漠然道:“谁派你来杀他的?”
他手中匕首还在淌血,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森寒如罗刹。
那人脸色发白,嘴唇发颤,岑夜阑脚下加重几分力道,踩得对方眼前一黑,方才颤声道:“我们不是来杀人的!”
岑夜阑语气平静,“哦?”
那人更慌了,哆嗦道:“我们就是想,想教训他一下。”
“奉谁的命?”岑夜阑问。
对方仿佛又寻着了底气,忙道:“赵,赵小公子!大侠,贵人……你放了我们,我们都是平安侯府的人,你杀了我们,赵小公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放了我们,我们现在就走,绝对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
岑夜阑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指尖一错,匕首划破喉咙间,他轻声说:“你们算什么东西——”
“轮得到你们羞辱教训他?”
第63章
岑夜阑杀了人,方才闻着浓郁的血腥味,没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来。他夜里没吃什么,可喝了杯酒,又大动肝火同人动手,如今他肚子里的孩子才闹将起来。
岑夜阑下意识地想碰小腹,又生生顿住,将目光投向元徵,元徵已经醒了,披头散发,浑身shi淋淋的,落水狗似的,怔怔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岑夜阑心中莫名一恸,简直难以将面前这人和自己印象中骄傲张狂的元徵视为同一个人。突然,元徵竟朝岑夜阑走了过来,他心头一跳,僵住了,没有动,只看着元徵朝他伸出了手。
下一瞬,元徵拿指头戳了戳他脸上的面具,面具是燕都里过年时备着的娃娃面具,常用来年时街上游玩配戴,白面红腮,看着滑稽又可笑。
元徵拍了拍手,笑起来,“娃娃,年娃娃!”
岑夜阑愣住了,心又猛地沉了下去,有几分不可言说的失落。他重重拍开元徵的手,元徵吃了痛,当即缩回了手。
岑夜阑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元徵的眼睛,轻声说:“元徵,你真的疯了?”
元徵却懵懂地望着他,有点儿恼怒又无措,他喃喃道:“不能打人,阿姐说,不可以和人动手,不能动手。”元徵脸上还有伤,颧骨细细的擦伤,瘦了,眉眼更见凌厉轮廓,却因着神情而显出几分呆板。岑夜阑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出手一掌劈向对方面门,元徵反应迟缓似的,若换了寻常必然能避开,如今却只是睁大眼看着,直至白皙手掌堪堪停在鼻尖才慢慢眨了下眼睛。
那一刹那间,二人都没有动。
岑夜阑心中陡然涌上莫名的愤怒还有几分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他要收回手,掌心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