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切尚无证据,你带着元徵退守瀚州,司韶英便不能再拖延,否则他日不说元徵,就是陛下追究起来,他也洗不清干系。大哥,你日后要小心司韶英,还有京中种种。”
岑夜阑这话说得如同交代后事,岑亦一呆,看着岑夜阑,哑声说:“阿阑,不可以,北境还要靠你——”
岑夜阑道:“大哥,北境就交给你了。”
岑亦不知说什么,眼睛却微微泛红。
岑夜阑笑了声,他轻轻拿肩膀碰了碰岑亦,就像儿时二人一道因了练枪抑或背兵法被岑熹罚站,两个少年齐齐地站着,顶着烈日,时间长了,岑熹一走,岑亦小声地问岑夜阑,:“阿阑,你受不受得住?”
他说:“你受不住就来我身前,我挡着你。”
过了许久,岑亦说:“阿阑,你可曾后悔和小叔叔入岑家?”
岑夜阑想也不想,说:“不悔。”
“能冠岑姓,承义父深恩,不悔。”
岑亦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岑夜阑,声音有些虚渺,道:“七殿下,只怕不会同意。”
岑夜阑愣住了,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我同他说。”
果不其然,岑夜阑和元徵一说撤出北沧关,元徵脸色大变,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阑。
岑夜阑神态平静,如同说一件寻常事,他说,北沧关已经守不住了,不将百姓撤离,到时延勒一定会屠城。
元徵充耳不闻,只说:“不能撤。”
岑夜阑道:“不撤,城守不住,所有人都会死。”
元徵怒道:“死便死了,岂能做贪生怕死之辈。”
岑夜阑:“百姓呢?”
元徵哑然。
岑夜阑淡淡道:“你且出去看看这城中还有多少百姓,你要他们都死在这儿吗?”
元徵心颤了颤,涩声道:“援军,还有援军,司韶英怎敢不来?”
岑夜阑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冷静到近乎残酷道:“不会有援军,七殿下,没有援军,司韶英若是来,早来了。”
元徵愣了愣,看着岑夜阑,说:“为什么?”
岑夜阑反问道:“为什么,殿下当真想不明白?”
元徵脸色陡然变得苍白,道:“……他怎么敢,是谁给他下的令?他怎敢不听我的?”
岑夜阑说:“这就要殿下去查了。”
元徵倏然恶狠狠地盯着岑夜阑,声音拔高,“荒谬!我已经遭父皇贬谪,远离太子之争,我也不屑去争那个位子,还有谁会借刀杀人要我的命!”
岑夜阑冷冷道:“你姓元。”
“你是七皇子。殿下,别天真了。”
二人对峙半晌,元徵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岑夜阑说:“明日自南门出城,殿下,早做准备吧。”
元徵迟迟没有说话,发着怔,不知在想什么。
岑夜阑看着少年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忍,他迟疑了片刻,到底是没说什么,将将出门之际,就听元徵问他,“你呢?”
岑夜阑脚步顿了顿。
元徵说:“你也会走么,会一起出城?”
岑夜阑看着元徵的眼睛,说:“会,我断后,待百姓出城后追上你们,一起去瀚州。”
第35章
直到当真撤离北沧那一天,元徵都有种不真实感。
方靖和几个纨绔子弟都跟在他身边,无不安静,元徵沉默地看着城中聚集的百姓,一个个拎着包袱,拖着老的,带着小的,瑟缩着,无不满面惊惶茫然。
元徵还看见了那天晚上给他递过红薯的孩子,他抓着母亲的衣袖,将小小的身体往人群里藏。元徵出神出得久了,方靖轻声说,“阿徵,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不要……不要这样。”
元徵看了他一眼,又挪开了脸。
他不是傻子。河东战事远不如北靖吃紧,司韶英迟迟不来,他本就心存疑虑,经岑夜阑一点,无论他如何不想承认,他也大抵猜出北沧关会有今日或许和他有关。
有人想借胡人的死让他死在北境,甚至不惜丢弃鹤山州,让北沧关沦为孤城。
让他死得顺理成章,天衣无缝。
如今储君未定,他父皇虽然有众多皇子,可元徵依旧是最受瞩目的一个,在京城时就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弹劾他,想让他死。元徵曾以为他被贬边境,就已经远离了朝堂,他便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岑夜阑说他天真,如今一看,当真是天真又可笑。
元徵心中只觉憎恶又无力,如同置身蛛网,手脚困着,任他如何拉扯挣扎,都于事无补。可旋即,他心里却蹿起了一股滔天怒火,无论是谁想杀他,谁要杀他,都不该用这种手段。
正当黄昏,日落虞渊,倦鸟扑腾着翅膀归巢。
南门是胡人围城最为薄弱的缺口,大门轰然打开的瞬间,岑亦率着城中诸将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将士队列有序,紧随其后,而后才是黑鸦鸦的百姓。
岑夜阑骑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