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送她上车,付了车费。
凌晨四点,预报中的暴风雪已经下起来了。
但那不是她最后一次见年上的女朋友。
在那之后大约两个月,她们又见面了。两个月之中,二人恢复了一种病态的、粘腻的交往方式,视频电话时常一打就是一天。即便是时差也影响不到,有时候她睡了对方醒着,有时候她醒着对方入眠。上班全然没有关系,通勤路上也可以通话,只除了她男朋友在身边的时刻。那阵子手机电量全然不够用,就连流量也是超了又超。月末的手机费用总是令人咋舌,但第二天仍旧连线义无反顾。
她们什么都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题,从政治到经济,从纽约时报 25 个结婚前必答的问题到 36 型人格测试,从存在主义著作到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从工作进程到人生理想,当然还有时不时可以掺杂在任何一个话题中的电话调情
她好久没有这样和人讲话了,甚至连和男朋友都不会。她和他感情不错,但始终是处于一种不冷不热的阶段。和年上的女朋友则不同。那绝不是可以用不冷不热来形容的关系,应该说,当她们相交时,总是爆发出耀眼的火光。每一个话题都很契合,每一次讨论都很尽兴,每一句对话中都带着情感。就连年上女朋友指责她这些年来的不理不睬时都是带着柔情的,并非真的生气,更像是撒娇和求安慰。她顺理成章地安慰对方,任凭自己将更多的不安抛诸脑后。
未来要怎么办?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从未认可这是一个「问题」。即便她和年上女朋友在 25 个婚前问题上再合拍,她也并未在那个方向上考虑过。她甚至不认为和对方讨论这种话题是某种暗示,某种关于未来、关于天长地久的暗示,只是单纯地将其当做一个学术话题。年上的女朋友似乎也意识到了她这种想法,每当如此便是她们关系冷至冰点的时刻。
年上女朋友毕竟只是看起来柔弱,实际上还是御姐的存在。作为凡事除了在她身上这一件一帆风顺的人,高自尊也不是虚构的。不如说,在这两个月里这样陪着她,已经快要到达对方的底线了。年上女朋友也并不委婉二选一、或者都离开问题从来都是直球一样丢出来。
她总是沉默。被逼问得急了,她会说,我不会为了除了我和他之外的原因和他分手。一句很绕的话,年上女朋友却一下子明白了。生活是理想化的吗?难道你是生活在真空中的球形鸡吗?难道我不属于你生活里的一部分吗?对方问道,她不语。
年上女朋友彼时愤然挂了电话。接着又发消息来,说就此拜拜,不再联系。看着对方如此决绝的消息,她又开始难过。没有联系的一天里,时间被拉到无限长,像是正在被黑洞吞噬的人。她开始不可抑制地想念对方,开始意识到早上睡醒的时候没有看到对方的「早安」、晚上入睡前没有看到对方的「晚安」有多么难熬。夜里辗转反侧,想要偷偷听一句对方的声音,或者让对方发一张今日上班的妆容过来。
天哪!我怎么能这样!她忍耐着,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发了长长长长一段消息过去,具体内容如今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是注视着消息,直到它变成「已读」,又接着拨了电话。
年上女朋友仍是招牌式的一个,喂?却让她觉得很安心。突然之间像是漂泊的人有了着落,跳伞的人落了地,月球回到自己的轨道。短暂的沉默之后双方继续谈天说地,只不过很有默契地开始学习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如此冷热循环了几轮,便过了两月。她又有一个机会,和男朋友去美国旅行依然是对方出差,自己旅行。并非是再去纽约,却也是纸醉灯迷的城市。她约了年上的女朋友见面,一个从西飞向东,一个从东飞往西,颇为像牛郎织女约在鹊桥相见。
但牛郎织女的见面会可能始终保持火热,而不像她们忽冷忽热。说明人类想要忽视房间里的大象的这种努力无非是自欺欺人而已。大象仍时不时出来作祟,从鼻腔里发出绝对零度的攻击。于是冷的时候全然是沉默和眼泪,在初春里却感觉像大雪纷飞的冬天。偶尔大象睡着,世界便又热了起来。热的时候汗水淋漓,呼吸交缠,灼热到像是要把彼此烫伤。
不,也许是如果能把彼此烫伤才好。
短短几天的旅行如同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精心刺激。机场分别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早在她们第一次约会时,年上的女朋友就约她去游乐场,坐过山车。可惜那过山车规模太小,玩起来也没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彼时年上的女朋友颇为遗憾地为她科普了「吊桥效应」很简单,无非是刺激人肾上腺素分泌让人产生爱情的幻觉。下次一定要找个更刺激的,年上的女朋友说。她那时调笑道,已经是爱情了,何须再多此一举的来创造幻觉。
那也要加强,要让你永远忘不了我。彼时年上女朋友笑得很调皮,令她无法自制地吻了下去。那种爱情会消失吗?她当时没想过,又或者是禁止自己去想。
如今,她看着手里的机票,我是真的忘不了你了。
再次分别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