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相信你的能力的。”老人拉着自己孙儿的手坐在床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今夜来寻你,是想跟你谈谈私事。”
唐轩从善如流道:“爷爷但说无妨。”
“对于现在的转变,还适应吗?”唐晨心疼地抚了抚唐轩的发顶,清明的双眼里流露出真实的疼爱,“一下子失去那么多记忆,虽然你不说,但爷爷也知道,轩儿肯定会迷茫吧。”
“……唔,”唐轩抿了抿嘴唇,感受到头顶的爱抚,低声道,“我会适应的。”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坚强。”老人慈爱地笑着,就如寻常长辈一般,拉着唐轩的手,“当初在日本冬木市,你为了救朋友不惜入魔,又在入魔时仍能保持清醒寻求了断,这让我又欣慰又心疼……我唐家男儿,从来都是如此都担当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听到这话,唐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与有荣焉的骄傲之情——如果祖父此言属实,那么抛下自己一个人远走他乡的父亲,又该作何解释呢。
“嗯。”唐轩应了一声,算是听到。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是那个扯着祖父衣角问他自己父母去哪了的那个孩子了。
他生来就注定不能获得完整的爱。
“不过说来,你的那位外国友人,”老人话音在这里顿了顿,似是回忆了一些当时的细节,方道,“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无论是你要涉险的时候,还是入魔后寻求一死的行为,都让他异常挂念呢。”
“……我并没有印象。”唐轩低眉回道。
“呵呵……这一生,你可见人为你哭过?”老人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衣着单薄的晚辈的肩膀,在唐轩一瞬间变得震惊的目光中笑呵呵地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没不中用呢,你们之间如何,爷爷我啊,看得一清二楚哟!”
——可有人为你哭过?
——没有啊,没有的啊,怎么会有呢?
只不过是一句平淡的问话,却让唐轩彻夜难寐。
真的是那家伙吗?他不禁自问。那个叫阿周那的男人,为他哭过吗?
‘轩大人……我再也不要……离开……’
声音在脑海里断断续续的,但确实是饱含悲戚的请求。唐轩于事无补地捂上双耳,假装自己不曾听到过这样的低诉。
不可以。
但是,
好心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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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渐渐进入正轨,唐轩又恢复了他以前的生活。现在是假期,在没有课程的情况下他白天负责巡视领地,夜里自修文化课和一些古籍,生活无趣倒也充实。
说起来,他都快习惯门口站着的那尊雕像了。
整整三天过去了,那人从未移动过半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好像认准了只要他站下去,就会被人所接纳。
但可惜,他唐轩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
身为正统继承人,出入走正门是人之常情,这就让唐轩每日不可避免地至少见到他两次。
不曾对视,不予理会——唐轩知道自己每每出现,男人都会用如水般清澈的目光看着他。但是……
为什么不放弃呢,他唐轩,并不值得如此期待啊。
合上已经无心再看的书本,心事重重的红眸少年疲惫地闭上眼,向后仰躺进松软的大床中。披肩的长发全部散开,铺满了半个床面,在冰凉的发丝里,唐轩随意地伸了个懒腰,伸手去够床头的灯开关。
就在这时,一声触电般的爆鸣警告声刺入毫无防备的少年耳中,唐轩神色一凛,关灯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结界被触发了,是他。
——等了整整三天,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唐轩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他深知家中的结界如何强大,就算是古印度神性英灵阿周那,也会在其面前讨不到半分好。
莫说强行进入了,如果是有魔力的非人生物,仅是碰到门板都会极难承受其反噬力。
不自觉的,手掌已经捂上了心脏,身体绷得紧紧的。这种感觉唐轩无法解释……已经见惯了生死,却还在为那个人可能会受伤而感到心痛。
——可恶,可恶……你为什么偏要去触碰结界!
——那滋味,绝对不会让你好受啊!
岂止是不好受。
唐家大门正对着街道另一侧的合欢林,合理密植的树木之间,一道亮眼的白色倒飞出去的痕迹似乎还残留在半空。
从shi土中爬起来,白衣英灵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那笑容绝美如绽放的夏之花,又凄凉如凋零的秋之叶。
白色衣袍上落满了被震落的粉色花团,男子甚至没有Jing力将之抖下来,就那么斜靠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合欢树,缓缓地喘息。
这具身体,这么快就要到极限了吗。
电流的余威仍残留在身体里,阿周那咬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再度倒下。四肢关节乃至指尖,无一处能由他自由Cao控,如此状态,真是狼狈非常啊……
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