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公主扮做亲兵,甩开随行的柔然侍卫,在险峻的山壁间穿梭了几个来回,驱马越过溪涧,像一阵风般落在皇帝帐前,笑道:“鸟都停在枝头,草也没人踩过,这山谷没有伏兵,陛下要不要我再去箭楼附近探一探?”
皇帝持起马鞭,走出帐外,遥望外头的万仞山壁和幽深峡谷,转而对薛纨笑道:“连一个女流之辈都毫无畏惧,你觉得我能无所事事地坐在中军帐里吗?”
皇帝这一路御驾亲征,自朝廷百官到随行兵将,都是提心吊胆,时刻规劝他万乘之尊不可轻易赴险,皇帝起先还谨慎,之后一路势如破竹,越发信心倍增起来——薛纨知道劝也没用,只能请皇帝穿上铠甲,自己将刀与弓箭背在身上,上马紧紧跟随着皇帝,“臣护着陛下。”
皇帝系上铠甲,扭过脸看一眼薛纨,笑道:“你在云中也算统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了,怎么这会成了个束手束脚的小侍卫?”
因为在建康那段不为人知的离奇经历,皇帝对薛纨总有种格外的亲近。离近了看,皇帝那张被铠甲衬托得越发英气的脸上还带着跃跃欲试,薛纨也笑了,说:“陛下的安危,要远比三军要紧。”
皇帝朗声一笑,君臣间仅有的那点嫌隙也消失无踪,他慷慨地许诺:“等这一仗打胜了,我赐你一名万里挑一的美人。”
薛纨一顿,低头理了一理箭囊,微笑道:“谢陛下隆恩。”
皇帝特意观察了薛纨一瞬——他平静的眼神里看不出丝毫怨怼,也没有任何要追究华浓夫人之死的意思,皇帝略微心安,隔了一会,轻笑道:“你放心吧,一旦朕有不测,朝臣们会拥立太子登基,国公怎么会让朕这个时候死呢?”
薛纨的微笑敛去了,把箭囊收起来,他挽起弓,驱马跟上皇帝。
皇帝用马鞭指着关隘的方向,说:“三关互为倚仗,开一道关口,另外两道也会不攻自破。九里关最容易攻破,你随我攻打九里关。等三军汇合后,再直取义阳。”
“是。”薛纨迅速观察了一下周遭地形。谷深林密,但草尖没有踩踏的迹象,的确没有伏兵。前方箭楼的旌旗在岚气中若隐若现。过了关隘,就到义阳,等在义阳的,会是杨侑吗?
队伍进发前,众兵将都在等候皇帝号令,奇异的平静中,薛纨突然出声打断了皇帝即将出口的高呼,“陛下。”
chao水般的队伍蜿蜒涌入隘口,狭窄逼仄的山道将队伍越挤越细,数道尖利的号角声破云而出,打破了隘口的宁静。九里关的守将没有预料到会迎来敌军,仓促迎战,一时间箭矢齐发,鼓声、雷声、还有山石轰隆的滚动声尽数灌入耳中,皇帝勒马,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尽管胸有成竹,但不间歇的血花和惨嚎在耳畔爆开,仍然让他有些胆寒。
直到日色将暮,喊杀声才渐渐停歇了,零星残破的旗帜挂在箭楼的木栅上,余晖映照着人脸,带来些暖意,皇帝动了动手指,努力在马上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肢体,见薛纨越过正在集结的士兵到了马前,皇帝勉强一笑,说:“这么快?”遥望山谷,挥舞的尽是己方的旗帜,皇帝暗自吁口气,笑道:“这胜的是不是太容易了?”
薛纨刚刚清点了死伤,告诉皇帝道:“折损了有四五千人马。”
在最易攻的九里关折损了近半人马。皇帝表情严肃了,“果然是强攻啊,”他甩动马缰,缓缓前行,和薛纨说话缓解刚才的紧张:“幸好没有叫皇后离开中军帐,被她看到这个景象,要受惊了。”
经过这一战,皇帝心情大为激荡,进入关口后,他跃马登上山石,遥望着前方血色残阳下的城池,对薛纨道:“我想去义阳城外看一看。”
攻打平靖关和武胜关的其余两军还没有汇合,薛纨说:“陛下,等大军汇合吧,义阳城外多山,不知道哪里就有敌军结垒设栅,万一误闯敌营就糟了。”
皇帝哈哈笑道:“离城还有十来里,怕什么?”已经一马当先,率侍卫出了山谷。
这五千多Jing锐骑兵,乘着暮色,缓缓接近义阳城,关隘被攻破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城外很平静,忽然一队人马自前方奔了回来,对皇帝道:“在贤首山下发现敌军设的木栅,营中约有两三千人。”不多会,前军又来奏称:“敌军不堪一击,营寨已破。”
皇帝眼睛一亮,对薛纨道:“果然义阳守兵已经将营盘扎在了城外,正好趁夜色依次击破。”不顾薛纨阻拦,亲率大军追击义阳退兵,夜色之中,一名将士急忙回禀道:“前方山下遇到伏兵。”
震天的喊杀声如波浪般涌到近前,皇帝猛然勒马,部将已经急令士兵后退,后方又有掩杀声传来,队伍中一片哗然,皇帝面色都变了,对薛纨道:“中了诱敌之计了。”
薛纨“铿”一声拔出刀来,回顾来路,不断有惊慌的士兵回报称:“其余两军还陷落在平靖关和武胜关,前后都有伏兵,已经将阵型杀乱了。”
“他们故意放我进关的!”皇帝恍然大悟,懊悔地叫道。
“陛下,”薛纨低声道,“义阳不好攻打了。”
前方城坚,左右多山,更怕有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