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城。
残垣埋白骨,风摧草冢荒。
悠然一口酒,疾行出雁关。
何日山泽稳,当归与君逢。
——建明二十六年暮冬,闻若青于赤雁关题与妻书。”
他写完,把这处塔楼的方位仔细记下来,把酒囊里的酒喝尽,下了城墙。
风浩浩荡荡地刮过屋檐庭院,肆虐一阵,终于慢慢住了,连日的朔风寒雪,给京都城笼罩了一层Yin凉颓靡之意。
京都城如今已是风声鹤唳,边关局势紧张,皇帝长病不起,南边的怀阳王,两日前已于福州起势,向崔皇后及太子发出了讨伐缴书。
尹沉壁仔细地看过了那篇已在京都城中广泛传看的缴书。
“……崔氏性狠手辣,掩袖工谗,狐媚惑主,以至祸乱宫廷,竟无人敢言!昔年先设陷于陈后,毒杀先太子,后又残害徐妃,把持后宫,以图其子金銮之位,其种种劣迹,馨竹难书。今国君病体难支,焉知不是崔氏母子所为!呜呼!其所为已人神共愤,为天地之所不容!吾高举义旗,是为清君侧,除妖孽,以还四海之清平,河海之晏清……”
怀阳王的起势以及这封缴书,在京都城内掀起了汹然大波。
尹沉壁看过缴书,匆匆去了崔府一趟。
崔老夫人和顾蕊都很沉着,顾蕊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姐姐不必为我们担心,如今我已吩咐关门闭户,无事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徐氏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很和蔼地叮嘱尹沉壁,“京都城里的百姓都是墙头草,如今闻家和崔家拴在了一条船上,闻家在边关又吃了败仗,失了一座城池,现下也还没好消息传来,你也尽量少出门。”
尹沉壁应了,又问崔瑾。
这下婆媳俩都面有忧色,顾蕊蹙眉道:“按理早两日就该从河南回来了,也不知为何今日还未到,许是路上耽搁了。”
晚间尹沉壁便留在了崔府,与顾蕊同塌而眠,安慰了她半宿,顾蕊也才放下连日忧思,草草睡了半夜。
清理完外头的各项产业后,谢霜又和尹沉壁一起,把国公府里的下人也进行了整顿。
除了浮舟小筑,其他各个主人的院子里,都只留了一半的人手,另外的一半,由府里的管事和管事妈妈领着,分为几批,陆续安置到了京郊外的几个庄子上。
一些愿意出去的下人,谢霜都归还了卖身契,按照资历送了数额不等的银子。
昔日花团锦簇的国公府,如今一下清净下来,人虽少了一半,但大小事务安排得还算是井井有条。
尹沉壁不禁跟谢霜感叹,“可见府里以往的人的确过剩了,冗杂庞复,这么一来倒是清爽很多。”
谢霜微微笑道:“我何尝不知?但咱们积年下来的很多老仆,虽无功但也无过,总不好硬着心肠去赶,如今也算借着这个时机,打发走一些是一些。”
尹沉壁身边的四个丫鬟,她只留了木棉和晴夏,栖云和望春暂时跟着管事妈妈去了城外的一处田庄。
尹沉壁细细地叮嘱了栖云和望春,承诺一旦京都局势好转,就接两人回来。
栖云望春合着院内的三个洒扫小丫头,都依依不舍地去了。
人减少了,规矩重新定了一番,木棉和晴夏各有能干之处,秦妈妈也打起十二分Jing神,尹沉壁并不觉得顾此失彼,难以应付。
她也抽空把母亲从尹家田庄接去了柏杨庄。
柏杨庄位置更偏远一些,庄墙很坚固,又地道地窖,余庄头稳妥细心,兼之曾从军多年,尹夫人呆在柏杨庄,应该比呆在原来的小庄里安全许多。
长桦院里的男主人不在,总觉得白日天光悠长,寒夜孤灯影只,她晚间挑灯夜读时,间或会出神一阵,这时她便会把丈夫的来信取出来翻看一番。
晴夏进来给她添茶,常常看见她注视着手中的信纸,一时托腮微笑,一时凝眉怔忪,有的时候兴起,还会出了屋子,把弓箭拿来练习一番,院里树上挂着的箭靶,都给她射坏了两个。
这日晨间太阳露了脸,虽光晕惨淡,到底聊胜于无。
尹沉壁叫上晴夏,一道把箱子里的衣物拿出来晾晒。
晴夏捧着一堆衣物出去后,尹沉壁继续整理衣箱。
她整理了一会儿,看见两件衣服下有一件贴身小衣,拿起来一看,却是晴夏原先给她做的那件半透明的绡纱肚兜。
她记得她把这肚兜塞到了箱子的最底层,并且之后就没动过这箱子了,那这肚兜怎会跑到箱子的中间去的?
她的东西,一般也没让丫头们碰过。
她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丈夫离开前,她给他看那件中衣时发生的事儿,蓦然间明白过来。
好啊!那坏蛋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她的东西,看见了这件肚兜,还暗搓搓地等着她穿给他看!
真是……
她捂住了一下飞红的脸,又好气又好笑,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才把那件肚兜收起,仔细地放在常穿的那箱衣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