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汤九邺忘了很多事情,可这些从小受到的教育却随着时间深埋进骨血,成为了他后来全部的支撑。
“这些年来,我不是故意和您对着干让您不放心。”汤九邺说,“我到处游荡到处瞎晃,是因为想找到一个自己的人生方向,我讨厌黑暗,所以想去追求自己人生的光。”
汤臣不是第一次听到汤九邺和他聊自己的人生决定,上一次是他来参加《十分星》之前,可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让儿子留在身边,这样他才能更好的保护他。
现在旧事重提,再聊起这些事情无论是对他们两个的谁,都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我来参加节目之前,狄乐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他说您知道我在做什么,可您从来没有真正拦过我,因为从心底里您对我有无限期望。”
汤九邺从家里搬出来以后,汤臣真的就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吗?为什么听到自己讲当年的经历一点都不惊讶?
当初是汤臣把汤九邺送到了陈先埠那里,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学习防身的技能,他可以信任汤九邺跟着陈先埠瞎混,他和陈先埠就不可能只是泛泛之交。
其实那时候汤九邺年少叛逆,汤臣知道过度阻拦只会让逆鳞更盛,所以他放手拜托陈先埠照顾汤九邺,可也从没停止过暗地里默默关注与关心。
时间和那场事故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因为无论过去还是后来,汤臣哪怕一直希望能够保护儿子,但从来都给足了儿子自由。
他只是嘴硬心软,但他一直在放手尊重孩子自己的成长,和小时候一样。
汤九邺忽然想起去《十分星》之前,爷爷对自己说的那段话,他现在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
“所以您明白吗?无论是不是缺失了那段记忆,您都在下意识地帮我走出来,可您自己却一直被困在里面。”汤九邺之前一直觉得,受那件事影响最深的是自己,可今天他才发现,其实汤臣受影响程度远胜过他。
“您打破壁垒给我自由,把枷锁从我身上拿走,但却站在原地,把束缚套在了自己心里。”
汤九邺可以出于自我保护本能地忘了这么多年,但父亲从来都没有。他时时刻刻记着,就时时刻刻承受着痛苦的折磨。
所以汤臣今天才会这么反常,因为他本以为经历过那件事,他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儿子。
可他这次还是没做到。
所以他很急迫,甚至害怕,他慌不择路地问了医生很多问题,可实际上,他也不明白自己想问什么。
汤臣的手保养得很好,手背宽厚,但此时握着却仿佛能感受到岁月的侵蚀。
汤九邺握着父亲就想帮他抵抗这些侵蚀,哪怕力量微不足道。
他说:“您和妈妈什么都没做错,相反的你们给了我太多,这让我能一直坚定地一往无前。”
汤九邺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从来都是。
这绝不应该只是爷爷最骄傲的事情。
良久,病房里沉默了良久,父子俩相看无言,一直到一阵风吹过,窗外乌云渐渐散尽,汤臣余光里看到那轮银光。
“他叫杨钊,我们曾经合作过不少项目。”讲起那些旧事,汤臣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喉咙里仿佛堵了根很难拔掉的刺,轻轻一碰就鲜血淋漓,“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沾染上赌瘾,只知道他来求我的时候已经倾家荡产,沦落到被债主追杀讨债。我没借他钱,任何人都不愿意沾染赌徒,而且那段时间公司遇上了点问题,我根本没Jing力考虑其他事情。”
“所以他就对我起了歪心思?他觉得可以用我威胁你得到他想要的?”
汤臣点了点头。
“可为什么是我?”汤九邺不理解,“他的合作伙伴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那他的目标就可以任何一个人的孩子。”
“我们曾经是不错的朋友,比起别人他更了解我。”汤臣长吸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我有多爱你,只要是你,我就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汤九邺眉心一跳。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像顷刻间涌上岸边的chao水,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瞬间,可却在沙滩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他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我爱你。
汤九邺忽然发现这句话在自己这里是勇气,可在汤臣那里却成为了他的软肋。
汤九邺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他有时候觉得父亲很爱自己,又时常觉得他不在意自己。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汤臣不敢了。
那件事情把汤九邺的前20年人生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往前是尚不算清楚的小时候,往后是倔强迷茫的少年时代。
可同时,那件事把汤臣对自己的态度也分成了特征鲜明的两部分,他在汤九邺的成长里从来就没有缺少过一个父亲的爱,但他不敢再爱得明目张胆。
经过那件事以后,第一次做父亲的汤臣笨拙地以为只要他不再表现得那么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