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呵呵一笑。
不是那种憨厚的呵呵声,而是太子顾丹常有的深沉意味。
按照顾瑶的经验,太子顾丹挤出一个“呵”是默认,而挤出两个“呵”的话,那完了。
她一般劝人吃顿好的,睡顿香的,有什么没干的事情趁早干了了却心愿。
然后准备好棺材。
自己躺进去还能体面一点。
从小到大,她只听过两次顾丹的死亡宣言。
一次是二皇子作死搞事,现在坟头草已经比人高了;一次是她作死搞事,顾丹告状后,让她挨了母后一顿暴打。
呜呜呜。
现在想想,当事人就是很后悔,很后悔。
不过这两个字眼儿从顾瑶嘴里出来就没什么威慑力了,多半有些无语凝噎的意思。以顾瑶那不帮亲也不帮理的混账逻辑,已经把怒火理直气壮地迁移到盛阳公主身上了。
顾瑶面不改色地收好画卷,望了眼朱雀南街尽头的盛阳公主府,骂道:“大早上的扰民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日你娘的gui孙子,老子一脚螺旋升天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立地飞升,把你脑袋砍下来压压实塞画卷里裱起来都不知道算不算你妈的抽象艺术!”
听了那炮弹般噼里啪啦的一顿祖安发言,作为最难听的话也不过是从青楼楚馆那学来的活塞运动的正经王爷,顾瑶一下子就呆滞了。
她顺着话语将目光投去。
那是一位头戴斗笠,白色帷幕遮着面庞的男人。
他的双手被锁在身后,让官吏们押送着往外走,这么一路骂骂咧咧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顾瑶问道:“宋大人,这是……?”
宋时清微笑:“一位江湖侠士。先前衙门的地牢满了,便送到刑部关押。现下刑期刚满,要送到武林盟做案底留档。”
顾瑶好奇道:“他犯了什么事啊?”
宋时清:“私闯皇宫。”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顾瑶不由得敬佩起来。她连私闯东宫都要事先通知,命人不要伤她。
私闯皇宫?居然还能活?
“Cao你妈的,我他妈都说了几千遍了,老子不是私闯皇宫。我他妈就是找个鸟玩意儿,Cao,再说了,我那也叫私闯吗?傻逼。狗屎张景潇,他妈的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
斗笠客隔了百米之距,还能听到顾瑶和宋时清的小声嘀咕,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又是一通骂。
押送他的官吏一脸麻木,渐行渐远。
真是闻着伤心,见着落泪。
顾瑶不死心:“……江湖人不是都这样,对吗?”
宋时清看她一眼,安抚道:“当然不是。”
顾瑶这才放心。
江湖柔肠古道侠情!
怎么可能是祖安炮轰动手杀妈?
走出刑部,顾瑶继续往东宫走,宋时清一手负在身后,姿态温和守礼地跟在她身后。
顾瑶还以为宋时清也要去东宫呢,没想到还没过几步,宋时清便走向了盛阳公主府。
除了府兵以外,门口还站着个衣着干净的仆从,见到宋时清时,宛如松了一口大气。
宋时清二人便从侧门进了盛阳公主府。
顾瑶微愣。
宋时清去盛阳公主府干嘛?有什么事那么急……宋时清怎么一叫就让人叫进去了?
她可是一直都知道盛阳公主对宋时清心怀不轨的!
再结合之前她劝婚的那段话,顾瑶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啊!莫不是宋时清和盛阳公主……?
顾瑶不由自主地咬起了拇指指甲,有些焦躁。她其实早就习惯了两个世界的人来人往,若是永安世界,宋时清娶了别人,她只会大大方方的送些贺礼。
可是盛阳公主不行!
是谁都可以,就是盛阳不行!
因为,因为,因为盛阳说她是学人Jing!
说她现在的样子都是学盛阳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学人Jing!
其他的话也便罢了,可学人Jing这种大实话,杀人诛心,在顾瑶的小心灵上狠狠戳了一个洞,暴露出她的虚伪。
顾瑶并不是从小就这样任性俏皮的。
只有被疼爱的小孩子才有资格任性乖张,而在宫中,谁得圣宠,谁才算得上被疼爱。
皇帝在顾瑶出生时就已经有了偏宠贵妃的迹象,所以顾瑶从小到大,一直没有享受过所谓的宠爱。
尽管母后也爱她,但是母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尚且自顾不暇,行事如履薄冰。
顾瑶要懂事,她不能给母后添麻烦,不能在争权夺势中拖皇兄的后腿。
所以,很多时候,顾瑶有一颗蠢蠢欲动的搞事之心,却很快就会被现实一顿毒打。
而盛阳,如同她的封号一样,从来像艳艳骄阳,呼啦啦地往外散发光芒,活得潇潇洒洒。喜欢的东西她都能要到,不喜欢的东西可以随手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