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值夜的宫人都打着哈欠睡下了,樊蓠才抱着画卷睡过去。可没过一会就感觉到有人在抽走她的画,吓得她立即醒了:“谁偷我唔……”
黑暗中,有人正一手抽走画卷,一手捂住她的嘴,“是我。你怎么睡觉还拿着东西?”
这种听得人耳朵痒的声音肯定是段择了。“你怎么会来这?”
段择盯了她半晌,松开手坐到一旁,又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下,然后快步走回她身边,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即便看不清他的神色,樊蓠也知道他已经焦躁到了极点。
“你……要不要跟我走?”支吾了半天,段择总算开口了,只是越说越小声。
果然,他是被自己的婚讯刺激到了。樊蓠点着烛火,堪称温和地看着他:“你要带我离开这里吗?”
原本已徘徊在狂乱边缘的男人猛地抬起头,眼中欣喜的光亮得灼人,就像是深潭下燃起的两团火,微渺又顽强。
“是。”段择就那样看着她,仿佛只要她能向他伸出手,他就可以带她不惧一切地冲出去!
樊蓠心中轰然震颤了下,她突然确定了一个答案,就是她白天想过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如果夏泷他们不同意,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敢和她在一起,那他一定就是段择。
她骤然鼻子一酸,扭过头去抬手遮住了眼。这是做什么呢?已经到这步田地了才露出这幅痴心的面孔,不觉得太晚了吗?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段择急得拉开她的手,看见她满脸的泪痕。
“晚了啊。”樊蓠颓然地摇摇头,已经把她送回囚笼里了,哪那么容易逃出去呢?已经消耗掉她的信任了,又上哪儿找回来呢?
段择闭了闭眼,慢慢将头抵在她的肩窝处,挡住眼中的悲恸。“对不起啊。”太自私了,他真是太自私了,之前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如今知道后悔了?来找人家跟他一起冒险逃跑,其实相当于一起送死吧?他愿意以死相搏,凭什么期待人家和他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段择紧紧抱住她的腰,小声地不停重复着。她是不是很讨厌他了呢?觉得他这人极其可笑吧,分明是自己送她回来的,现在又后悔得一副熊样。
樊蓠难得有机会可以像对方常做的那样,摸摸他的头,轻声道:“我刚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如今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就是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男人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屏住了。
樊蓠有些无力地笑了笑,“哪怕到了这种时候,看到你这么难受,我就不忍心怪你了。虽然我都分不清楚你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可我还是为你担心了,我自然不想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险,但同时也担心会害你丧命——如果这只是你演的又一出戏,”她抬手抹掉眼泪,“那我认输了。”
“不,不……”段择像是要把她揽进身体里一样收紧手臂。
“你别哭啦。”樊蓠笑骂着拍拍他的手,“松一点,要给你勒死了——我、昏迷的那些天,”实际上是她回到21世纪的那两天,“可没少听你的哭声,把我吓坏了,倒不是说男人不能哭,而是你这种爷们哭得那——么委屈,跟谁欺负你似的,吓人了。”你这样踏过万千尸骨的铁血人物,竟然会为我泪洒时空的隧道吗?
樊蓠最寒心的就是,她穿越这一遭,还遇上这么难搞的穿越事故,可她的那个时空没有一个人为她流泪奔走。上次回去,反倒更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那个世界有多么的多余。
“真是令人感动哪。”夏泷带着少量侍卫大步走进来,目光不善地盯着樊蓠,“陛下厉害啊,我估摸着你刚刚那番话,让我师哥想为你去死的心都有了。”
樊蓠微微偏过头擦了擦脸。段择也慢慢收回了手:“王爷这消息够灵通的,我也没进来多长时间呐。”
两人都没有过激的表现,倒让夏泷一时搞不懂他们究竟想怎么样,只能使了个眼色让侍卫们莫要轻举妄动。“你还说呢,你进宫来怎么不找人通报一声?我这做师弟的本该好好招待你,可是却来得这么晚,失礼了。”
段择摊手,“谁愿意帮我通报啊?等我找到通报的人那可太慢了,我有急事想当面问问陛下,没妨碍王爷的公务吧?”
“师哥你看看你,又是这种话。”夏泷走上前来哥俩好地揽住他的肩膀,“你可是拿着‘神武先锋’令牌的人,通不通报就是那么回事,只要你从宫门走进来,谁敢拦你?”问题是你不走宫门非要翻墙啊。
“你提醒我了——”段择掏出一块令牌,“还给你。”
樊蓠瞄了一眼,想起来当初在晖岳城阻拦逃兵的时候,他就是用那块令牌让晖岳城守将听话的。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武先锋”令牌,由皇帝秘授给最信任可靠之人,若有重大军情变故,持此令牌者将具备等同兵马大元帅的权力。
她偷偷去瞧夏泷:他竟然那么信任段择啊,这很显然已经属意他接替段帅的位置了嘛。啧,脸色真难看,也是啊,这么一份大礼人家平平淡淡地就给你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