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重华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这声音来自千里之外,熟悉得令他心神一乱。
“师尊!救命!”
稳固的道心在这一瞬间出现了空隙,紫色的雷霆携煌煌天道之威劈开防御法阵,在他力竭的左手烙下漆黑的焦痕。
殷红的鲜血顺着玉白的肌肤滑下来,沿着修长的手指蜿蜒而下,滴落在破损的八卦法阵间。
他毫不犹豫地将剑换到右手,纵身而起,须臾之间跨过千里之遥,出现在无回谷上方。
谷底煞气冲天,血海蒸腾,成千上万的厉鬼尖声嚎哭,震耳欲聋。他仅剩的小徒弟满身伤痕地倒在九曲玄水阵里,徒劳地抵抗着厉鬼的啃咬撕扯。
第九道天雷轰隆隆降了下来,紫色的霹雳划破长空,宛如一条怒吼的巨龙,滚滚而下,势不可挡。
重华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握紧长剑,一挥而下。绚丽的剑光好似漫天星辰坠落,流光飞舞,美不胜收。
只一剑,九曲玄水阵应声而破,千万厉鬼来不及挣扎惨叫,便在这美丽的剑光中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第九道紫色的天雷劈中了他的身体,凛冽的秋水剑寸寸碎裂,他身形一滞,如同被箭射中的飞鸟,重重地坠落谷底。
骇人的雷光渐渐散去,重伤的身体在紫霄天雷下烟消云散,一身修为尽毁,唯有完好的元婴破体而出,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
诡谲的红光从天而降,妖异的笼子燃烧着紫色的业火,仿佛一张血盆大口,瞬间将元婴吞没。
方才还可怜巴巴的小徒弟钟离焱,整好以暇地站起身,伸出手接住了那只囚仙笼。虚弱的元婴不过一寸高,如妖族的内丹般大小,眉目俊美如画,与重华一般无二。
他震惊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想到吧,师尊。”钟离焱咬牙切齿,“我原本姓苏——就是那个被你斩断了九条尾巴的苏烟的儿子。”
“……原来如此。”重华喃喃,“你就是那个孩子。”元婴的声音有些缥缈,在业火的灼烧下身影渐渐模糊。
他杀苏烟是为了一双弟子报仇,那么钟离焱同样可以为了母亲报仇而杀他,因果循环,正合天道。想明白这一点,重华便平静下来。
可是钟离焱的神情却很复杂,除了大仇得报的快意之外,还有更多泥沼般沉郁难明的东西。
“就这么死掉未免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恶意地笑,“师尊不是最讨厌狐妖吗?那就尝尝做一只狐妖是何等滋味吧!”
钟离焱生而丧母,自幼被舅舅抽出魂魄附身在人族婴儿上生存,十岁上了飞鸿山,拜重华为师,而今已有八年了。迄今为止的记忆里,几乎一半的时间都陪在这个人身边,连下山历练也是匆匆而去,急急而回。
他用力捏紧小小的元婴,将之打入一副刚刚死去的狐狸的躯壳。这只火红的狐狸慢慢恢复了微弱的呼吸,在纯净的真元驱使下,化作了人形。修长的身体不着寸缕,就这样赤条条地展露在他面前。
这是钟离焱第一次见到重华的裸体,他的师尊素来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连手腕都不露的。
他忽然觉得好笑,为这离奇的因缘境遇。
乌黑的长发流泻在雪白的后背,更衬得那肌肤莹润如美玉。毛茸茸的红尾巴搭在两腿之间,隐秘的幽谷若隐若现。不知是屁股太翘还是腰太细,腰tun起伏间形成了一段惊人的曲线。
那双手生得尤其好,根根如玉一般,Jing致美丽,毫无瑕疵。然而就是这双完美的手,拿着那柄声名赫赫的秋水剑,杀了她一次又一次。刚刚生下孩子的九尾天狐,整整九条命,都丧于他的剑下。
钟离焱好恨啊,恨他一出生就沾满母亲的血,恨初见那天满山的梨花,恨这八年来相处的每一天,恨那个曾经天真无知的自己。
“师尊,你知道尾巴被斩断有多痛吗?”他柔柔笑道,纯洁无辜得仿佛一朵水莲花。红艳艳的大尾巴被他攥在掌心,来回抚摸,敏感地颤栗。
“你……啊!”重华蹙着眉,身体在剧痛中瑟瑟发抖。
钟离焱指间匕首翻飞,鲜血淋漓。他伸出舌尖,慢悠悠地舔去刀刃上猩红的ye体,饶有兴趣地笑道:“可惜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没有九条尾巴。所以,徒儿只好一次一次、一段一段地切九次了。”
锋利的刀刃再一次落了下去,又切掉了一截红尾巴。断开的截面不停地流血,宛如一道道细长的溪流,丝丝缕缕地从大腿滑落。白的几乎发光的肌肤上,流下长长的鲜红痕迹,红白相衬,触目惊心。
重华神色惨淡,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归什么都没有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放弃似的闭上了眼睛,紧紧攥着手,压抑着闷哼,任由钟离焱一刀又一刀。纤薄的刀刃宛如水晶般剔透,鲜血如露珠般滚下,那条艳丽的狐狸尾巴,不停颤抖着,断成一截又一截。
这把匕首名为含光,是钟离焱拜师时,重华赠予他的入门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