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甲沾血,这一路奔波而来,身上的血和雪几乎都快结成了冰棱,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血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的腥臭味,一个个胡子拉碴。
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你能说他们淳朴老实,也能说他们机警。
这种机警狡猾与老实并不矛盾,这就是底层人民的生存之道,同为底层人民,拂拂见得太多了。
石黑他们几人在怕她,支支吾吾,躲躲闪闪,生怕招惹上她这种贵人。与其说是怕她,倒不是若是怕的身份和地位。
拂拂脸上火辣辣的,简直痛恨起这个Cao蛋的世界来。
无能者忝居高位。她跟个菟丝花似的,牧临川喜欢她,给了她个王后的位子。
可靠男人喜欢得来的东西,又怎么能和这些拿命搏的将士比?可偏偏,她身为王后,皇权的神圣性使她摇身一变,变得“高贵”了起来。
草他妈的。
小姑娘狠狠咬牙。
她又背叛了无产阶级。
想到这儿,拂拂双目灼灼地抬起眼,一身浩然正气,义正言辞,大义凛然道。
“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
许是人在这种环境之下,本就容易感性。
大脑热血上头,陆拂拂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将军为了处置叛逆,一路拼杀而来,出生入死,是忠义双全的好儿郎。”
想到这位将军的结局,拂拂眼眶微微一热又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语调铿锵激昂,“这酒将军值得!不只这一坛子!营房里还有许多美酒供将军们享用!喝个痛快尽兴!”
“我这是个女儿身,虽是女儿身,也想与将军们兜鍪盛酒,铁剑割rou,把酒言欢!!”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铿锵利落。
陆拂拂说得慎重,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又以不容置喙的态度将酒坛子塞了回去。
石黑一张脸红得滴血,头皮都快炸开了。
心道,这王后可真是个狠人呐,还真拿得起放得下。他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哪里不晓得这些贵人心里看不起他们,却还要故意装作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故意对他们好呢。
可现在哪怕明知道王后这是在故意拉拢他们几个。
他也……他也依然觉得挺高兴的,就冲她给他们的这副脸面。
他都多久没喝过酒了,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敢停下来喘口气,生怕晚来一步,陛下怀疑他们有二心。
如今有王后这句话,石黑几个算是知道了陛下是信他们的忠心了,一直以来揣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抱紧了怀里的酒坛子,石黑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香,真他妈的香。
身旁几人,连同孙循都不由纷纷侧目而视,心中各有计较。
孙景心中一声长叹,暗道,这王后别看是个年纪不大的女郎,还真会收买人心。看这人感动的模样,恨不得下一秒就要为其出生入死了吧?
目光黏在石黑与姚茂两人身上,端得上是垂涎贪婪。
眼热陆拂拂三言两语间就哄得石黑高兴,孙景露出个笑来,也学着陆拂拂的模样,好生嘘寒问暖了一番。
这几日阿耶进进出出,里里外外都带着孙英,如今他又不用再娶辛灵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阿姨(宋氏)①都私下里不安地催了他好几回,让他莫要掉以轻心。
嘘寒问暖完了,孙景长叹了一声,像是发自肺腑的模样,“将军我若能得这一支Jing兵,必当以国士之礼待将军。”
原本正与姚茂低声交谈着的牧临川闻言,眸光微微一乜,唇角噙着抹笑,看不出什么真实的情绪。
姚茂一听,心里也咯噔了一声,暗道坏了。
可怜石黑脸又涨红了点儿,实在没搞懂今天这些贵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将孙景的惺惺作态不动声色地暗暗纳入眼底,孙英心中冷笑连连,暗暗不屑,便是野狗争食也没这般涎水横流的作态。当着牧临川的面竟然就敢拉拢这支Jing骑,是真没将牧临川看在眼里,还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
“二弟你且省省。”孙英哈哈大笑道,“知道你垂涎三丈呢!你可惊着人家将军!”
孙景面色一黑,孙英讥讽得露骨,可偏偏他语气间颇有调笑揶揄的意思,他也不好当众给他甩脸子。免得这两位将军觉得他小气。
虽说如此,等回到屋里,却还是忿忿不平地摔了好几只花瓶。
自觉出了口恶气,这才冷冷地坐回了桌案前,甩袖怒道。
“孙英这小子,枉为兄长!若有来日,我必要让其好看!!”
身旁随侍的心腹忙上前安慰。
“郎君且消消气。”
若能将这支骑兵据为己有,休说是孙英这小子了,就连阿耶指不定也要高看他一眼。
越想,孙景便越觉得心动,也越觉得心气不顺。
凭什么牧临川这残疾的废物能指挥这支好兵,摩挲着茶瓯,孙景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