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翘起的最后一点帘脚落下,高阔的玻璃窗砰地一声闭合。
浪chao一般的神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无声营造自己的领域,不容侵犯,不容违逆。文森特被无法抵挡的压力强行摁着半跪下来,他死死抓住手边书架的边缘,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以此来支撑另一条腿不至于跪下。
“这回,算是看清楚了。”薇诺妮卡睥睨不得不单膝跪立的文森特,漠然欣赏他黑发凌乱、冷汗如雨的模样,”兰顿未来的君主么?幸会。”
“能够坚持着不彻底下跪,你的意志力还不错,小男孩。”
薇诺妮卡看着这个男孩,如同看着蚂蚁一般渺小和柔弱,下一刻就活该被命运丢入冶炼炉重新捏成新的模样再投入人间。
文森特缓了一会,满额的冷汗汇聚成溪流滴落在长靴Jing美的绣纹上,他咬牙开口:“熟悉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不知所踪的猫,根本不存在的侍女。”文森特感到脖颈处的压力骤然加大,他甚至无法做到抬头再看一眼这位不速之客的容貌,“都与您有关吧,阁下?连名字都不敢上报,呵。”
“您与伊薇尔的关系很亲近,她很信任您,而这通身给人不好预感的气息……让我不得不怀疑您与黑暗神势力有联结。恕我冒昧,您是否能告诉我,您与伊薇尔是什么关系?”
“如果您不回答,我可不可以认为,伊薇尔误入歧途,与黑暗神的信徒有所勾结?”文森特用袖口掩去嘴角溢出的血,他已经支撑不住,但是这种场面他不敢示弱,一旦被看出破绽……
撑住,再撑一会。
身体的痛苦不影响头脑的清晰,他的脑内无数的可能联结消散,一连串的肯定与否定推断不停地被提出和推翻,他需要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文森特整个人被重重掀翻在地,厚重的书卷扫落细脖木桌上的花瓶,纯白的碎瓷散落一地,粉末飞溅。
他不禁苦笑,好像戳到这位来客的死xue了。
里面闹的动静这么大,外面的侍卫都没有听见吗?!
看来呼救无用,只能靠他自己拖住了。就算侍卫来了,也未必有什么用。
“我听不见你的欲望。”薇诺妮卡冷淡开口,“你全身上下都昭示着欲望的味道,但你不曾祈求。”她用的是陈述句。
文森特从地上坐起来,尖锐的瓷片将外袍割破了一个口子,他咳了一会,道:“我从不祈求神明的施舍。”
“对我来说,求人不如诉己。”
“对我来说……”
“——我即是神明!”
文森特手骨暴突,青筋乍起,撑着身边的木架将骨头一寸寸挺直,他听见骨头缝里嘎啦作响的碰撞声。他硬生生顶着神压站起身,抬头看见的那位来客,不过是一个体型娇幼的女孩。
可他不敢轻视。
“您为什么来找我呢?”文森特抹去唇边残血,微笑温柔,眼神Yin鸷,“……因为,我做了什么让您着急了?”
“光明最伟大的传播者之女与黑暗神的使徒有勾连,难以置信。您之所以愤怒,是不是在害怕呢?”
薇诺妮卡飘然的纱质外披掠过文森特的眼,黑裙宽大的裙摆从空中缓缓落毕。薇诺妮卡悬在半空,她染了丹蔻的指甲摩挲过文森特的下巴,尖锐的指尖轻轻在文森特的脸上敲打。
“那是属于我的女孩,人类。”
“她那么可爱。”
“你连头发丝都散发着肮脏的气味。”
“离她远点。”
文森特的衣领被揪起,薇诺妮卡还想再说点什么,她耳尖一动,感受到了来自虚空的动静,秀眉深拧。
薇诺妮卡将手中攥着的衣领一放,文森特不住往后一个踉跄。
她惋惜道:“算你运气好,小男孩。”
女孩变成一缕黑烟消散在密闭的空间内。文森特眯眼,那位,说不定就是黑暗神血脉的传承者。
属于她的女孩?
不过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存在,依附于人,失去了供奉就一无是处,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属于她?凭什么?
神明就该老老实实呆在高座上不知疾苦,人间的事自成因果,这些老东西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自从爱德文变得不对劲开始,你出皇宫也变得更加容易起来,他根本都不管你的出入,守卫的侍卫随之以为教皇陛下的意思是默许了,你顺理成章地跟随奥尔德里奇从正门出去。
马车弯过几条街,越绕越远。你们要去的地方离皇宫远了些,却是整个兰顿皇城的中心——魔法学院。
巍峨的尖顶刺入云霄,轻盈的飞扶壁雕满花纹,连接在厚重压抑的建筑之间,由顶直抵地面的花窗镶嵌在十几开高耸的深深拱门立柱后。行人来往,站在它面前,两边圆滑顶部深陷的尖肋拱顶压在人心上如有实质,徒生敬畏。
你牵着奥尔德里奇的手,怀着真切的情感仰望这座堪称艺术品的建筑,不是皇宫,却比皇宫更具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