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他会杀了我!”温俭猛地抓住温夫人的肩膀拼命摇晃,不知想到什么,竟露出凶恶的光来。“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啪的一声,他竟甩了温夫人一个耳光,若非双腿不便,怕是还要踹她两脚,此时此刻,什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什么花前月下红袖添香,温俭通通不记得,他只知道,自己当年并未狠心到那般地步,是母亲,母亲一定要他娶表妹为继室,而表妹也再三向他示好,他虽然胆小如鼠,害怕被钟家牵连,却也不至于无情到连自己的妻子都要逼疯……他不是故意的!
都是这个女人的错!是她蛊惑了他!
温夫人挨了这一耳光,捂住脸半晌没动弹,独子温善见此一幕,冲上来狠狠推了温俭一把,他本性格骄纵霸道,但随着这近两年的颠沛流离吃足了苦头,早明白温家现在是什么处境。
“阿父别总是将错推在别人身上!”
温善怒道,他今年也才十一岁,过了年将将十二,从前是国公世子时,他性情顽劣不爱读书,如今家中已无闲钱,想读也无处读,倒是将那欺软怕硬又自私自利的性子改了不少。“阿父不是怪阿娘便是怪瑾娘姐姐,难道这不都是阿父自己的错么!”
温夫人突然掩面痛哭起来,谁能想到温离慢会有这般造化?原以为早晚会死的短命鬼,竟被帝王看中,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其他人便都要被她踩在脚下!
温俭说怪她,温夫人心中真是无比痛苦,她能撑到现在,这般任劳任怨,便是凭借着与温俭的夫妻情分,如今却从温俭口中说出指责她的话,皮rou之痛,哪里及得上恶言如刀?
竟是将这半生恩爱尽数否认,温夫人只觉一阵恍惚,想到自己口不能言,长女瑾娘瞎了双眼,此女华娘不知所踪,独子温善又无钱读书,只因衣食以外的银钱都要花在温俭身上给他治腿,她这一生争强好胜一帆风顺,怎地临到这个年纪,却面临了这样的处境?
温俭心中惊恐至极,哪里听得去别人说话,儿子敢这样与老子说话,简直反了天!他正要暴怒,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这租住的房子隔音并不好,隔壁汉子打女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东边咳嗽一声,西边打骂孩子,日日夜夜,养尊处优的温国公怎能适应?
这脚步声宛如厉鬼索命,叫温俭心中的恐慌到达顶点,他缓缓扭头向门口看去,出现在房门口的,不是钟肃钟达又是谁!
当年钟肃是威严的大将军,钟达是英姿勃发的郎君,如今二十年过去,两人都老了,从他们的面容可以看出经历过许多风霜苦难,惟独眼睛,与二十年前相比竟没有太大变化,看得温俭倒抽了口冷气,他下意识双手撑在床上往里头贴,活似见了恶鬼!
“温俭,好久不见。”
钟达微微一笑,冲温俭打招呼,“怎么,不认识我这个二舅哥了?说起来,阿兄与三弟临死时,放不下家里人,还惦念着楚娘,温俭,楚娘何在啊?”
语气十分轻柔和善,似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温俭根本不敢跟钟达对视,他原本还想,钟家人入兰京这么久都没有找他算账,想来是要将彼此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没想到他们是在这儿等着!
他畏惧不已,体似筛糠,当年的承诺历历在目,可他一件都没有做到。
“我将楚娘嫁给你,你曾在我面前发过毒誓,倘若有负楚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温俭,我且问你,这句话可还作数?”温俭听出钟肃的杀意,连话都说不周全,此时此刻,甚至不敢称呼钟肃为岳父!
钟肃迄今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何,若是怕被钟氏一族牵连,将楚娘休了岂不皆大欢喜?偏偏温俭不休妻,却也不肯善待,害得楚娘发了疯,上吊而亡,又害得杳杳小小年纪吃尽苦头,扪心自问,他们钟家可有哪里对不起温家?为何要这般对他的女儿与小孙女?
原本刚入兰京时,寿大伴便暗示过他们,尽可有仇报仇,只是当时钟肃不愿落人口舌,不愿被人说是仰仗皇后之势,为温离慢带来麻烦,因此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此番大军凯旋,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并非是靠着娘娘才有的荣耀,这才前来寻仇。
雪白锋利的刀刃架在了温俭的脖子上,温夫人因为方才温俭给她的那巴掌失魂落魄浑浑噩噩,温善死死拉着她,才没让她冲上前去送死,他有自知之明,再给他一张脸,他也无法厚颜无耻地管钟肃叫外公,一开始温国公府刚败落,温善也因为母亲的咒骂,对宫中的长姐充满怨恨。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当年阿父与阿娘的结合是卑鄙的、不正当的,使了下作手段的,他不认为钟老将军会看在阿娘是女人的份上便放过他们,因此能不出声自然是不出声的好。
至于阿父……他日日躺在床上自怨自艾,不然便是酗酒浇愁,如今更是对阿娘动手,温善本不想管他,可往年他也曾承欢膝下,坐在阿父肩头,父子两人亲密无间,要他无视温俭死活着实做不到,眼看钟肃的刀高高举起,温善扑了过去,跪在钟肃面前,重重磕了两个响头:“钟老将军!求钟老将军饶我阿父一命!父债子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