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车轮辘辘作响,一辆马车驶离了绿柳楼。
斐流遥经商的缘故,八人常常居无定所,换地方是常有之事。久而久之,每次离开一个住处的伤感,已逐渐淡去。
住过的每个地方会怎么被处理,几人不问,斐流遥也不会说。
除了吴满尘躺在斐流遥的怀里睡得香甜,其余坐在两边的六人都闭着眼睛,各怀心事。
换车,住客栈,行了一月,几人到了云居山。
白云深处,了无人烟。只有当人走到近处,才能看到几间木板搭的悬山顶式的房子。
八人各自安排好了住处,已到了酉初时分。晩食过后,斐流遥让七人都陪他去散步消食。
“爷,他们陪你去,我把碗筷收拾了,山里蚊虫多。”
封泫说着,动手收起了碗筷。
这一路,两人都在似有似无地冷战着。
斐流遥目光扫视了眼周围的其他人,“你们一个个地愣着干什么,帮他一起收拾了。”说完起身拂袖而去,“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哦。”
几人应了声,都帮着收拾起来。
灶房里,封泫和沐凌洗着碗,叶蔓洇和吴满尘清清着碗。
迟疑了一会儿,封泫出声,“抱歉,连累你们了。”
几人都知道封泫指的是几人都因他而无辜受了爷的怒气。
“没有,这也是我们该做的事。”沐凌说着话,动作干净利落。
“就是就是,洗碗也挺好玩儿的嘛!”
吴满尘笑着,眼睛里是一派天真,让人见了只觉得舒心。
其余三人站在灶房门口不远处,不动手,也不敢出门去,只立在那儿等四人洗完一起出去。
洛芣寻思着散步回来要做些驱蚊的香。
七人出了屋,只见斐流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两臂交叠着,枕在脑后,仰头看着天上的月。
立在斐流遥的身后,几人都不敢出声儿吵他。
斐流遥一个挺腰站了起来,走在前面。
小路有鹅卵石铺成,明显有人提前在这里构建出来的。
林木Yin翳,只从枝丫的缝隙间漏下影影绰绰的月光。风抚过,像是阳光下的水波在晃动。
半晌,斐流遥才道:“我们在这儿住半年。”
“好。”六人听罢应声。唯有吴满尘蹦跳着到了斐流遥的跟前,仰着脑袋:“爷,你又发大财了吗?”
斐流遥揉了揉他的头顶,“就尘儿最聪明。”
吴满尘笑得两弯眼睛都是开了花的星星,灿烂、明媚又动人。
“那好,半年就半年,爷还要下山就行,我不想一直呆在山上,不好玩儿。”
斐流遥捏了捏他的鼻子,牵着他的手,两人并排着走到了最前面。
越往前走,林间的鸟鸣声渐弱,山涧的瀑布流水声则愈响。
“有水!”吴满尘叫出了声儿,撒开斐流遥的手就想往水声处跑去,被斐流遥扯住了,冷着脸训斥,“刚吃完饭,再敢这么闹腾就滚回去呆着。”
吴满尘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顷刻间盈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只要一眨眼睛,泪水就会夺眶而出似的。
他被训得哑了声,只轻咬着嘴唇,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别处,眼睛里闪亮的光像是被遗弃的麋鹿的泪光,可怜巴巴的。
封泫从斐流遥手中接过吴满尘的手,一被封泫牵着,吴满尘的脸上立时就滑下了两行清泪,上眼睑的两排睫毛都因眨眼而被泪水沾shi了,隐约有小露珠般的泪珠嵌在浓黑的睫毛根处。
叶蔓洇递给吴满尘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方白色丝绸手绢,“小七,不哭。”
吴满尘抹了泪,“大哥,五哥,我不哭了。我...我……”
“这地方该是有温泉的,你想玩儿水肯定有得玩儿,跟爷急什么?不是白找罪受呢。”
楚纭璧痞笑着,看着楚楚可怜的小七好笑又无奈。
“真的?!六哥说有就准会有,你最会玩儿了,带上我。”
吴满尘说着笑嘻嘻地过去勾住了楚纭璧的手肘。
“放开放开,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屁孩儿似的黏黏糊糊的,害不害臊?”
吴满尘摇着脑袋直晃,“才不呢!六哥不喜欢我黏,就喜欢爷黏。”
“你小子,”楚纭璧作势敲他的脑袋,吴满尘灵活地窜进了封泫的怀里。
叶蔓洇往前看去。“你们快别闹了,爷他们几人看不到人了。”
“哦!”吴满尘在封泫怀里拱了拱才探出头来。
正是因为知道斐流遥不在这里,他才敢跟楚纭璧这么闹的。
四人赶上前面几人时,已到了一处景致极美的地方。
中间三四条陡崖峭壁形成的天然栈道,道上是黑瓦和锈红长方块砖石砌成的围墙,形成封闭式的长廊,每隔一丈远就有镂空的圆形窗口。
两边各是几座连绵不断的山峦,有瀑布从山涧处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