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祭祀仪式上,耶律兴和耶律博杀了足有十几名皇族成员,纵然这些人大多并非身居要职,但是一口气死了这么多人,还是足以引起朝野动荡。再加上死的这些人多年来所结姻亲网络互相交织,几乎涉及到了半个朝堂的勋贵,虽然不敢明着要皇帝给出个什么交代,但是暗地里还是人人自危,总害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平日里趾高气昂横行无忌的,现在也都突然懂得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努力办差做事,因此从中秋到年关前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京城里居然出现了少有的安定和平稳。
老东西们不敢冒头,倒是方便耶律兴和耶律博叔侄两个放开手脚做一些事情了。转过年来还没出正月,耶律兴就在新年第一次大朝会上宣布增开一次恩科,还点了铁杆的保皇派作为主考官,这些动作算是直白地宣告臣属们要培植一批属于他们的新势力。
老臣旧臣有想要说话的,可是偷偷抬眼看到高踞宝座的帝王眼底隐约的寒光,只觉得像是被猛兽盯住了咽喉,大雪飘飞的天气里汗水顺着脊背滚滚而下,嘴里“启奏”两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去了。
朝堂上顺利,叔侄两个的心情自然很是不错,顺着御花园的道路便去了椒房殿。御花园里一年四季均可成景,靠近椒房殿的这一片区域又是被侍弄得最用心的,遥看腊梅在雪中凌寒吐蕊,幽香袭人,整个京城再找不出第二片开得比这还好的梅花林。
前阵子苏景安吩咐匠人们在花园一角用纯白的石头修了高低错落的几个石柱,造型很简单,弄得匠人们战战兢兢,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此刻石柱顶端的圆形台面上落了厚厚一层积雪,经自然形成了完美的半球形,看上去像是雪地里长出了大片的白蘑菇,少了匠气的雕琢,甚是可爱。耶律兴和耶律博在旁边也是看得啧啧称奇,本想着拉苏景安一起出来看景透透气,谁知眼看快到了椒房殿,却有个杏眼桃腮的美貌宫人前来告罪,娇声说道皇后殿下去了文源阁后面的澄心斋,并不在殿内,又不让人打扰,因此还不曾前往告知,请陛下恕罪。
耶律兴“哦”了一声,倒也并不奇怪,说了声不用通知皇后来回折腾,然后自己和耶律博转了个方向,直接去文源阁找人了。却不知那特意Jing心妆扮了一番的宫人本想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捞着,转头就被苏景安身边的女官嬷嬷按在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第二天人就没了。
北燕京城里共有文渊、文源、文溯、文津四座藏书阁,取“欲寻渊源,由此溯津”之意,合称内廷四阁,其中文溯、文津二阁距离皇城稍远,文渊阁则供部分臣属办公,只有文源阁藏在宫廷内,是皇子皇女们读书的居所。其中收藏的也多是皇帝起居注,或是与皇族相关的一些秘史资料。
自从中秋祭祀事件之后,苏景安似乎突然对北燕皇族入中原之前的历史有了兴趣,几个月以来除了与耶律兴耶律博谋划朝堂对策,分化世家,扶植新贵势力,借以趁机推行部分新政,剩下的时间便时不时地要来文源阁这里坐一坐。文源阁后面的澄心斋原本不过是供书阁掌事整理书卷抄录内容的所在,如今皇后殿下经常驾临,后宫这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伶俐人自然一拥而上,不几日就将内饰陈旧的房间收拾得像是个小行馆。
苏景安身边的大宫女是正经有品级的女官,见到皇帝和并肩王驾临也不慌乱,见礼时端方整肃,不见半点狐媚之气,只低声禀报说殿下今日起得早,方才有些倦了,在里间稍微打个盹。
耶律兴神情淡然,耶律博却是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地暗自笑了——苏景安为什么能起得早,那自然是因为头天晚上没有人缠着他胡闹!一边想着一边跨步进了屋里,只见苏景安歪在榻上,身上盖了条薄毯,手里还握着一卷书册,已经睡得很沉了。
大宫女很有眼色地留在外面守门,两个人做贼似的悄没声凑到了苏景安旁边,却立时觉得不对。苏景安平日里向来警醒,纵然是他们两个近身,也会睁一下眼睛再重新凑过来睡去,这是多年枕戈待旦养成的条件反射,并非人力能控制,然而此时却是呼吸急促,额角见汗,脸上chao红,眉心却是紧锁,不像是睡得深沉,反而像是被什么给魇住了。
耶律博立刻轻轻触摸苏景安的脸颊和上臂想要将人唤醒,却没什么效果,不由得有些慌神。固然感到手臂被扯了一下,却见耶律兴从苏景安手中拿过那翻到了一半的书卷,递给耶律博让他细瞧。这书卷所写内容据说是与耶律一族最初始的先祖有关,可内容在常人看来却略显荒诞,几乎像是志怪故事。最奇特之处在于,这书卷中间的夹页处是一幅画像,却是与苏景安封后大典单独入内祭拜时所见的画卷极为相似。
苏景安睡过去之前,正在看的也是这张画像,如此前因后果一联系,叔侄两个心中大概就有了些想法,只是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耶律兴直接从旁边扯过一条披风将人包裹严实又戴上兜帽,将人抱在怀里,那边耶律博已经一脚踢开了澄心斋的大门,冷声下令道:“立刻起驾椒房殿,传陶一过来看诊!”
且不提澄心斋和椒房殿的一番兵荒马乱,深陷梦境的苏景安的状况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