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逸那般主动开城门然后又提出接风洗尘的贤明态度不论是做个天下看的,还是另有图谋景铄都不在乎。
他担心段云深等不起,若是段云深红销蛊解开之后撑不住……景铄不想自己连段云深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景逸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景铄带人走进来,只觉得世事无常。这样的事一年前才的生活一次,不过那个时候,他与景铄颠倒了一个位置。
景逸与一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嘉王全然不同,沦落到亡国之君的地步实在是很难不让人颓靡。
与做王爷时不同,成了皇帝之后,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离所有的东西都远了,当初江北城之事有人办事不利。岭南从贺勤换了个壳子到上下将士换了军心……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无能为力。
自己被架在高处,只能看着,手却碰不到,而帮自己做事的人却多是一群废物——当年为了与太皇太后相斗,在朝中也拉了不少人做党羽,自己爬上高位之后,总不好将这些人直接丢掉。
尤其是太皇太后诞辰的时候,那场爆炸还让朝中官员损失了大半,死得多大多是太皇太后党。景逸上台官场缺人,自然只能从自己从前的党羽之中抽调,其中不乏世家之子,只是这些人已经在锦绣丛中消磨了志气,不堪大用。
这一年下来,与其说是在治理江山,不如说是一直在跟那群废物扯皮和收拾烂摊子。很多变故,原本可以避免发生。
景逸看看自己,再看看台下的景铄。
“锦公子”的美名在江北城有童谣传颂,在岭南有大批的将士心怀感激。贺珏更是下手狠辣,将王瑞重极其党羽都清理了个干净,让他最有利的军中依仗也消失了。
景逸感慨一般地道:“没想到你我叔侄居然会以如此场面重逢。”
景铄悠然从容:“都是皇叔惦念得紧,要不此时我也不会在此处。”
若不是景逸做事太绝,段云深何至于现在还沉睡不醒?景铄又如何会舍下段云深那游山玩水的愿望,回来蹚这趟浑水。
景逸笑道:“原本朕还以为以小铄的性格,朕开城之后你定会带兵屠城,却居然是直接入宫,看来这一年变化不小。”
既然城门肯定关不住,那主动开门之后,景铄若是真屠城,景逸至少能在史书上扳回一城。景铄若是从容进城,那就势必得将大部队驻扎在进城之外,只能带小队人马入京。
景逸随意一般地问道,“朕最近一直想着这帝位是不是有什么诅咒,为什么坐上来的人都难以保住本心?昨夜午夜梦回,朕还认真地反思了自己是不是与当初的小铄一般模样了。”
说道此处景逸一顿,“不过小铄似乎是在坐上帝位的第一天便有了暴君之名,亲下的命令要杖毙你母妃,据说那场面血流成河。”
景铄的母妃曾是他碰不得的一道隐伤,就如同他做暴君的时候,宫中连佛手酥这么一道糕点都没人敢提。
可是如今被景逸这般直接提起,景铄突然发现那道伤痕好像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抹平了,即使被提起,也没什么异样的感受。
景铄:“父皇当年为了朝局平稳,让皇叔的母妃含冤而死。我突然有几分好奇,既然皇叔在这帝位上坐了一段时间,这时候可否回答我,若是此时要用你后宫之中的一个女人来换此时局势逆转,帮你稳住这江山,你会如何选?”
景逸一顿。
景铄似有笑意:“成了与我一般的模样也不可怕,不是么?”
先帝那般选择,导致了景逸失去了母妃。哪怕景逸现在已经坐到了帝王的位子上,可他依旧记得年少的他多方奔走却求救无门的模样。
而如今,他恍然发现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会做出和先帝一模一样的选择。
和此事一比,成为一个像景铄一般的人人唾骂的暴君,确实还不够可怕。
景逸皱起眉头,就好像被戳中了痛脚,“难不成你要告诉朕,你的选择就与我与皇兄有不同?!”
景铄:“皇叔是想说这样选才是对的?是为了你口中的大义,朝局稳定与天下安定么?”
景逸想说“是”,但是景铄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嘲讽。
景铄:“那父皇舍弃了皇叔的母妃之后稳住天下了吗?”
自然没有。
先帝为了稳定朝局,没有动母家是丞相的母后,也没有动母家是大将军的宠妃,最后他就在这两个女人手上丧了命。
景逸如今被拖累到这种地步,与他那些废物的世家党羽势力,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座名为江山的房子已经烂透了,可是房子的主人却都在想着要如何在保持原样的情况下修补,烂透了的木头楔个楔子便有救了吗?
景逸沉默了许久,突然冷笑了一声,“朕这个位子你也坐过,做得不比朕好。”
景铄悠然道:“也许认真一些就不同了。”
景铄摆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去将这位陛下从高位上拉下来。
景逸却突然笑道:“还记得你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