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祈长安看了许久,起身淡然道:“要是他会反,这苏国早就改姓了裴,又何苦叫朕等到今天。”
说到这,他忽地顿了一顿,复又自嘲笑道:“若是真反了也好。朕逼了这么久,总算是没有白忙活一通。”
苏谨穿好衣物,自床上下来,困难地喘息着向屋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便自身后传来一句半哑的询问:“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苏谨沉默片刻:“……不必。”
“哼。”
对方冷笑了一声。
苏谨推开门走出去,趁着苍茫夜色,又偷偷潜回了寝殿。春明看见他回来了,连忙自床上起身,将衣物悉数归还,扶着他卧在了榻上。
“可有人来过?”苏谨问道,“朕走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姬大人……来过一回。”春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过奴才依照陛下说的做了,姬大人便没有上前来,只又呆了一会儿便走了。”
苏谨“嗯”了一声,极为疲累地闭了眼睛。末了,嘱咐道:“帮朕将香炉里的香燃上。”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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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三日已过。
天蒙蒙亮时,苏谨一脸倦怠地自榻上起身,喊人扶他去沐浴换衣。待梳洗一番,打扮妥了,这才闭着眼睛,慢悠悠地去上早朝。
大臣们早就等得急了,瞧见苏谨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怠惰神态,不免颇为不满地嘀咕几句。苏谨便佯装没瞧见那些人的各色神态,只自顾自地摆摆手,叫人该说话说话,不想说就退朝。
他等了半天,自人群里钻出个一脸刚正之气的大臣,拿着玉笏,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有事请奏。
苏谨挥手准了,那大臣便声泪俱下地先是长篇大论了一番,讲了许多过去艰难岁月的废话。待瞧见苏谨不耐烦了,这才擦擦眼角泪花,神色激昂地冲着苏谨大喊:“大将军劳苦功高,如今又有平梁荡寇之功。此等壮举,举世难见,陛下合该大大封赏将军才对!”
裴哲面色数变,走上前来:“陛下,此事并非臣所授意,臣也并无居功自傲之……”
“哦……”苏谨打断了他,却是弯着眉眼,望向跪着的那大臣,问道,“你叫什么?朕以前似乎没怎么见过你。”
“陈诉。”
“嗯。”苏谨点点头,“你觉得,该给大将军封个什么好呢?毕竟大将军这官做到头了,爵位也无甚可封。朕倒是想好好赏他一番,只可惜朕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封赏将军啊。”
“自然是封王!”
“封王?”苏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人,“这想法倒是新鲜。”
众臣闻言,顿时面色大变。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走上前去,驳回这人所说的荒诞之言。
苏谨望了一圈儿,将他们表情纳入眼中,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其他的意见么?可以说给朕听。”他顿了一顿,复又道,“若是没有,便就这么定了吧。”
诸人一阵喏喏。苏谨叹了口气,又道:“司天监的人拟个时日,朕亲自为大将军加封。”他想了一阵子,又补了一句,“今日便这样吧,下朝。”
他低头望了拧眉不语的裴哲一眼,又在对方投来视线的时候狠狠掰了掰手指,苍白着脸起身。待到了书房,想了一阵子,让人去把萧随叫过来。
萧随今日告假,宫中自是寻不见他。过了老久,苏谨才瞧见匆匆赶来的萧随,连衣领的盘扣都扣错了地方。他瞧见苏谨垂着眉目,默默不语的模样,低声道:“陛下……”
“早朝的事儿听说了?”苏谨冲他笑笑,“丞相觉得如何?”
“这……”萧随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祖宗立下的规矩,怎可轻易说坏就坏?饶是大将军再如何劳苦功高,这也委实……”
“委实什么?”
“……过于狂妄了些。”
“巧了,朕也是这么觉得的。”苏谨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又自嘲道,“可惜朕还是不得不低头,认了他们给朕下的套,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封这个王。”
“陛下……”
“今日便由丞相来拟旨罢,朕信不过别人。”
“……诺。”
萧随应了一声,取了笔,坐在下首的不远处。苏谨远远瞧着他,出神望了许久,等了好一阵子,才看见萧随肃了神色,将东西递过来,对他低声说写好了。
苏谨匆匆看了一遍,笑着称赞了一回“果真文采斐然”,随后便叫人取印,哆哆嗦嗦地去盖上玉玺。萧随瞧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忧心忡忡地凑上前来,半是担心地望着他,问道:“陛下,您……”
“……先生……”苏谨垂着眉目,呼吸极弱的沉默着。过了许久,方哑着嗓子,飘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泣音来。萧随只来得及看见一滴透明水液自空气中骤地落下,将干透的墨渍洇开些许,晕出一小片污痕:“……朕不想做皇帝了。”
“……这圣旨看不清了,臣再去为陛下重拟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