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忘了什幺事,反正短时间应该也想不起来,她决定暂时不要让它破坏现在的心情。拉尔喜孜孜地把烟盒收进口袋里,嘴里叼着一支平均要价约一点三拉索的巴洛克牌子的香烟就走到炉子前。
安笛大概以为今天只能吃水煮麵吧?她也许是没注意到今天炉子上放了第二个小锅子。拉尔哼起不知哪儿听来的歌曲,注视着不断从锅盖边缘冒出来的水花。由于开伙前已经仔细计算过奶油炖菜的完成时间,既然麵快滚熟了,差不多也要完成了吧。拉尔将炖菜的锅盖稍稍掀开,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奶油香气与燻眼的白烟。她神情愉快地将手伸进口袋中摸索,接着想起了她忘记的那件事。
拉尔……或该说是拉芙妮真的很懊恼地叹了口气。她将裹着烟草的烟头贴近炉子,点燃之后缓慢地吸入一口。唉,这幺一来感觉都没了。
看来明天得记得叫安笛再带个打火机回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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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芙妮将偏了一边的太阳帽重新戴好,但是装饰用的蓝色花球早已悄悄飞走。那位小美人细工製成的花球就像瑕疵品一样整团脱落,在接连的强风中不停地朝她身后的军营飞去。她微微转过身,飞扬的白色裙襬随之舞动。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渐行渐远的花球。那种诡异的运动方式简直就像逃难嘛。它是不是在学半年前偷渡到这儿的难民呢?娜芙妮想起她曾见过的那群肤色黝黑的人类。据说她们远从南方三百余海里外的岛屿群而来,由于地方偏远而无缘与各地人类组织进行往来,基本上她们完全不受到任何一个组织的欢迎。特别在内部问题多如繁星的联合军辖区内,不具任何身分的难民最终只得沦落为政治操弄的工具。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对于娜芙妮而言,本地人与偷渡而来的难民并没有任何差别。人类的眼睛若能穿透所有外在的变化、静静地欣赏彼此相同的本质,也许现在这个世界仍有一丝希望也说不定。她注视着花球消失之处,在心中描绘出它最后的下场。
会像做出它的女孩一样吗?
在那几乎相同的狼狈背影下,所背负的命运是否相同呢?
她面无表情地颔首,接着转过头看向白海。
乳白色的海平线从视线的左端笔直地延伸到最右端,将会这幺无止尽延展下去似地,无所畏惧地向世人宣告它会坚守生命初源之信念直到毁灭的那一瞬间到来为止。黏稠的海风带来生命的特殊气味,然而这附近的人们并不喜爱它的味道。与驻扎于此地、那群总是面带嫌恶抱怨着的军人不同,娜芙妮非但不讨厌海风,反而非常能够适应它带来的一切。白海的气味,生命的气味。娜芙妮任由那些乘着海浪将双脚掩埋住的白沙胡闹,全心全意倾注于感受这股来自海洋的祝福。她感觉得到,在那片彷彿依然充斥整个世界的白海中,流动着与她体内相同的气味。那个明明十分熟悉却不常使用的词儿是什幺呢……娜芙妮歪着头思考。也许是因为它的存在已经稀少到多数人都无从得知,才不常在人类世界中听见别人提起;即使与姊妹们共处,她们多半也不怎幺喜欢露骨地说出那样东西。轻轻抚摸着蠢蠢欲动的下体的娜芙妮陷入了苦恼。明明就存在于体内,就存在于这个地方,却怎幺也想不起来。她偶尔也会责备自己:那种事情明明无关紧要。如果这种钻牛角尖的个性能够改善,自己或许会过得更自在。
于脑海中无数个海平线词彙之际,埋没于沙滩之中的脚踝传来了要命的疼痛。娜芙妮不得不暂时中止思考……然而当她惊讶地注视着透出红斑的白沙时,脑子不知不觉间再度开始思考这件事。这里明明是白沙滩。这里本来就是白沙滩吗?娜芙妮低首俯视裸露在沙石上的小腿末端,边缘已经被割出好几道小小的伤口。如果刚才那股强烈的痛觉是真的,那幺现在双脚应该暂时无法行走了吧。即使因为谨慎思考而将痛觉压低至极限,身体还是发出隐约的痛楚。娜芙妮感到无奈之余抬起头来环视着连绵不绝的白色海岸线。要不是今天心血来潮踩踩它,还真不知道它如此险恶。
儘管沙岸有幸接受白海的净化,它们仍然对于生命有过多的奢求。
她感到一阵晕眩,两条橘黄色的细长眉毛皱成了一条歪七扭八的线。虽然不知身在何方的妹妹曾经告诫她关于这座海滩的危险,她早已将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抛诸脑后,混入迫切想遗忘的事物之中。如今光是想起冰山一角,切身感受的娜芙妮又恢复了当初无知的急躁。是什幺呢?最近好像忘掉太多事情了。脑袋不再像过去那般清晰,有时甚至会怀疑起感官捕捉到的知觉。如果说感觉强烈到有如现在感受到的痛觉,她倒是不必为了辨别真假劳心费神。娜芙妮的脸部肌肉产生轻微扭曲。
有一件事必须去做。滴着冷汗心生此一念头过没多久,她才想起自己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到这个地方。娜芙妮轻轻叹着气。现在的她已经不得不依赖本能这样东西了。即使想藉由过去累积的经验与教训来获得赦免,终究躲避不了枯竭带来的改变。仅仅一瞬间,娜芙妮对自己及所有的生命感到一股厌恶。还要抵抗啊。她摇了摇头。至于是谁告诉自己该这幺做……她早已忘得一乾二净。
这是这个逐